刘邦正准备去楚王景驹处乞师,经过下邳,前方忽然来了一队人马。
双方警戒之后,互相通报,才知也是一支准备投楚王景驹的队伍,下邳当地一小股义军,领军的首领名叫张良。
前文说过,张良自博浪沙与褚布行刺秦始皇失手后,躲开秦庭的搜捕,隐匿在下邳。
张良改名更姓,平日里伏下身形,不敢出人头地,一隐就是几年。
等风声过去后,慢慢地,张良又开始打起盘算来。
由于秦庭的统治很紧,大的动作不敢做,张良就彷照旧国的公子,做起招徕天下侠客的事来。
仗着祖上积累的财富,张良在下邳,立庄园,收门客,做任侠,彷佛后世《水浒》里的柴大官人,只是没有丹书铁券和免死金牌,一时间,很多侠客竞相趋至
这一日,庄客报,有一楚国的旧相识求见。
张良放下手里的《太公兵法》,令人引进来。
待来人一进厅堂,张良马上认出此人,忙上前施礼并执手道:
“缠兄,好久不见,何以至此?”
来人正是楚国将门之后项伯。
两人均为没落的贵族,早就相熟。
张良的祖父和父亲,历任韩国五任宰相,自小就与各国的贵族公子,多有来往。
而项伯,是楚国名将项燕的儿子,项梁的弟弟,也是楚国历代的贵族。
做为同一阶层,两家出于国政和私交,互有来往,多有交集。
此次相见,自然很亲切。
项伯道:“听闻子房在此,特来相投,实在是迫不得已。”
张良问:“噢,缠(项伯名缠,字伯)兄,有什么麻烦吗?”
张良对项伯到此,并不感到吃惊,秦虽然统一了六国,将六国之后,监押在咸阳,对六国的贵族,也多有限制,以防他们作乱。
但,仍有很多像张良一样的六国后裔,梦想着有朝一日,恢复往日的地位和荣耀,为此,各地时有贵族之后作乱犯科。
好为任侠的张良,对于秦的统治一直存有反抗之心,只要是犯秦法的侠士,他都引为同道。
果然,项伯道:“我在下相杀了个吏,官府追捕的紧,无奈逃了出来。听说你在下邳,连夜逃到这里来了。”
张良宽慰道:“不打紧,既然来了,就放心好了。”
项伯道:“收留我,可是要担干系的,这恐怕要给你带来麻烦,一旦出问题,你也要受连累的。”
张良笑道:“不管什么连累,都无妨,既来之则安之,一切都交给我了。”
“我在山中别有一处庄园,如果缠兄不嫌委屈,就化成庄园的佣夫,尽可以躲在那里”
项伯道:“现在这种情况下,做个佣夫值甚么,就是做牛做马都成。”
两个人相顾大笑。
就这样,张良在下邳,招徕着义士,时而做做任侠的勾当,更多的时间,是深入研习着黄石公赠予的《太公兵法》,渐渐地,腹内韬略渐成,对天下大势的体察,有了更高的视角。
从一个国破家亡的刺客,到一个满腹权谋的战略家,这也许就是张良在下邳,近十年的蛰伏过程中,最大的改变。
虽然处于蛰伏,但张良胸中的复国愿望,却一直未息。
直到大泽乡风云骤起,天下大乱,张良意识到,机会来了。
当下,张良尽出家财,变卖了庄园,招募兵勇。
毕竟张良只是韩国贵族之后,在楚地的下邳不比韩地,其威望不足,招募了两个月,好歹招募了近三百人。
人招到后,张良开始训练。
策划运筹是张良的特长,可这统兵训练,却不是他的长项,而且,招募上来的,大多是流民和散勇,怎样管理他们,也成了张良面临的难题。
毕竟是书生,又是贵族习性,缺乏行伍之间的气概,手下多不听管束。
三百来号人,每日吃用,打造兵器盔甲,张良的财力渐空。
事业刚一开始,就遇到这么多难以预料的困难,照眼下的态势,复国看似遥遥无期,张良心中不免着急。
正在心下踌躇之际,闻听景驹在楚地被立了楚王,想到景驹之父原同张良父亲有过交往,两人都是贵族之后,如果去投景驹,先安顿下来,再借助楚国的力量,帮助自己实现复韩大业,也不失为比较可行的办法。
想到此,张良整顿队伍,准备望留地而来。
也是上天注定,张良刚一出下邳不远,即遇到同是去景驹处投靠借兵的沛公队伍。
沛公一见张良,见其相貌英俊,举止潇洒,谈吐不凡,心中颇为欣赏,以沛公的识人之术,顿时萌生了收编他的愿望。
再一交谈,才知张良乃五任相门之后,当即刮目相看。
碰巧的是,前方传来消息称,景驹正在和项梁交战,索性沛公和张良合为一处,暂时在下邳郊外驻扎下来,观望局势发展,再定行止。
借此机会,沛公与张良进行了深入的交谈。
这日,两人相对而坐,沛公问张良:
“依子房之见,前方的战况会怎样呢?”
张良道:“若是项梁统军,则景驹必败。”
“噢,为何这样说?”沛公很感兴趣地向前凑了凑身子。
张良道:“景驹之所以被推为楚王,是因为其父景骐曾为故楚的执圭(楚最高爵位),但在成为执圭之前,有一段时间在项燕的军中,是其属将。”
“项氏家族,世为楚将,熟悉兵法,懂得战阵。那景驹和他下面的秦嘉,在项燕面前,都不能称其为合格的对手,所以,景驹必败。”
沛公见张良分析得如此透彻,不由心服口服。但一想起借兵一事,就要成为泡影,不免有些遗憾,遂对张良说道:
“此次依景驹,也是权宜之计,原本也是想从他那里借兵,讨伐叛逆,这样一来,恐无法实现了。”
张良看着沛公道:“我也本打算劝景驹派兵,复立韩王。”
沛公两手一摊,对张良道:“哝,这次咱俩的计画,都泡汤了。”
张良摇了摇头道:“景驹之灭,势在必然,也许对咱们倒是件好事呢。”
沛公忙问道:“此话怎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