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德站了起来。他深情地看着蕾佳娜,说:“或许今天,你我都会死。但我保证,就算是死,你也是死在最后的那个人!”
拨出腰间的长剑,威尔德大声说道:“一百三十年前,十月之灾。希尔曼家族损失惨重,族人死伤十之五六,职业者死伤十之七八。可纵是如此,当时的希尔曼侯爵在得知我邓尼肯家族被异兽围攻后,希尔曼侯爵亲率一千英杰,在三小时内,悍然杀入异兽大军中,救出我先祖。那一战,一千英杰死伤殆尽,希尔曼侯爵重伤垂死!“
“有感于希尔曼家族的情谊,我先祖手持长矛,指天盟誓说,自今日起,希尔曼家族即为邓尼肯家族之盾,邓尼肯家族即为希尔曼家族之矛。希尔曼家族若遇外敌,我邓尼肯家族必举族相助,毁家灭族,在所不惜!这便是史上有名的‘矛盾之誓’”
“一年前,希尔曼家族遭遇兽潮,我邓尼肯家族救援不及。当时希尔曼侯爵举着虎盾问我,今盾犹在,矛嘞?我羞愧不敢言,自感无颜面对先祖。今日,今日……”
威尔德举起长剑,声嘶力竭地喊道:“我,威尔德.邓尼肯,邓尼肯家族唯一继承人,今日以剑代矛,应这矛盾之誓。我邓尼肯家族愿为希尔曼家族战至最后,不死不休!”
“杀!”威尔德发出一声狂吼,一马当先,杀向异兽大军!
在最后离去前,威尔德回头,深情地看了蕾佳娜一眼。
这一眼,无声,却似有无数的声音在说:“蕾佳娜,我爱你;蕾佳娜,我要娶你!”
蕾佳娜泪流满面。
她想冲上去,与威尔德并肩作战。
可惜,她伤太重。
泪眼朦胧中,蕾佳娜看到,仅存的灵能士兵疯狂地杀向异兽。
区区不到百人,他们竟杀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他们厮杀,他们受伤,他们死去!
恍恍惚惚中,蕾佳娜似听到一个清朗的声音在她耳边说道:
“蕾佳娜,你今年八岁,再过十年,你十八岁。到那时我一定要用最盛大的仪式,向你求婚。”
“蕾佳娜,今天有女同学向我表白,但我拒绝了。我的妻子只能是你。你还有十天就满十一岁,娶你还得等七年,感觉太难了。”
“蕾佳娜,两年没见,听说你出落的更加漂亮,号称‘共和国第一美人’。呵呵,我的眼光真是无敌,在你五岁时就看中了你。再过两年你就十八岁了,在你十八岁生日的那天,我会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蕾佳娜,再过一个月你就满十八岁了,你等我哦!”
……
十八岁生日的那天,蕾佳娜远赴帝都。当威尔德兴致勃勃地赶来时,他看到的,是蕾佳娜亲笔书写的一封信。
信上说,你是一个好人,但是,我不适合你。
蕾佳娜一直都知道,从很小很小的时候起,威尔德就喜欢上了自己。但她那时真的太小。等到长大些,开始憧憬爱情时,邓尼肯家族和希尔曼家族的关系急转直下。甚至在两大自治领的交界处,双方爆发了几场小型军事冲突。那时蕾佳娜就知道,威尔德不可能成为自己的丈夫。
所以蕾佳娜从没爱过威尔德。一直都是威尔德一厢情愿地自作多情。
蕾佳娜不明白,明明两人之间绝无可能,威尔德为什么会认准了自己,从自己八岁到十八岁。
对这样的深情,蕾佳娜敬而远之!
离得太远了,感觉不到这份炽热的爱,所以蕾佳娜从不知道,威尔德竟深情至此!
现在她知道了。
但,威尔德死了!
他救了自己,然后,为自己而死!
呵呵,蕾佳娜惨笑。
若时光倒流,她或许还是会辜负这段深情。但至少,她不会拒绝的这般强硬。她不会只留下一封信,她至少会说上一句话,对不起,希望你幸福。
惨笑声中,蕾佳娜看到,威尔德死去。
所有人都死了。
他们的挣扎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就像是一块巨石,投入进了平静的湖中。当时是惊起了巨大的涟漪,但很快,涟漪消失不见。
现在,一千三百人,只剩下自己!
自己也要死了。
密密麻麻的异兽围了过来。
小时候无聊时,蕾佳娜问过自己一个问题:临死前,我会想起谁?
现在答案出来了:谁都没想起。
蕾佳娜只感觉到遗憾。
自己这短暂的十九年,好像从来没有一天,是为自己而活。
若人有来世,蕾佳娜期待,自己只投生在普通人家。那样就不会背负那么多的责任,能够开开心心地活出一个真正的自我!
蕾佳娜闭上眼。
灼热的呼吸打在脸上,蕾佳娜知道,有只异兽在自己面前,张开了血盆大嘴。
但这时,就在这时,三声愤怒的兽吼响起。
灼热的呼吸迅速远去。蕾佳娜吃惊地睁开眼,看到,密密麻麻的异兽如潮水般退去,退得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就连闭目等死的自己,它们也轻轻放过。
蕾佳娜……
发生了什么?
直到听到远处震天般的欢呼声,蕾佳娜才明白……
赢了,这场战役,人类赢了,异兽败退!
自己得救了!
蕾佳娜猛地捂住嘴,她想笑,眼泪却涌了出去。
擦去眼泪,蕾佳娜挣扎着起身。她踉踉跄跄地找着,她嘶声叫道:“威尔德,你在哪?你回答我。”
战场寂寂,只剩遍地死尸。
尸体太多,很多堆积到一起,蕾佳娜拼命地翻找着。
她找到了。
威尔德躺在一个水洼里,他那身从来都光亮的像镜子一样的铠甲,此时脏的烂的,像是丢进泥坑里的一块破铁。
他胸口有一个巨大的洞,那洞深的,可以将脑袋钻进去。
蕾佳娜一把抱住威尔德,她喊道:“你醒醒,威尔德,我们赢了,异兽逃了。听到没,我们赢了,都不用死了,你给我醒来。”
奇迹出现,本已没了呼吸的威尔德,竟然挣扎着睁开眼。
蕾佳娜狂喜:“威尔德,你坚持住,我带你去找黎子夕。他有圣愈,他能治好你。”
威尔德吃力地说道:“不要。蕾佳娜,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你有的是机会说,我发誓我会好好地听。”
蕾佳娜想抱起威尔德,可她才一动,威尔德胸口的伤口那就掉出一块内脏碎片,也不知是肝还是肾。
蕾佳娜不敢动了。她知道,威尔德是靠着炼金药剂,在吊着最后一口气。再乱动,这口气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