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 商盟

各部族首领吃饱喝足，却也没有离去，一直等在中军幕府之中。

对于这些首领们来说，这个中午颇有些难熬。整整一个多时辰，赵三公子迟迟没有回来，部族首领们默默坐在原地，交换着眼神，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他们没有其他的选择——眼下赵景裕兵威正盛，再加上手里卡住了各部族的粮食脖颈，可以说是顺者昌逆者亡，想灭谁就灭谁。

就算赵三公子不给他们任何补偿，甚至提出更多更苛刻的条件，这些部族首领们也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毕竟都是一族之长，能在草原这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坐稳族长的位置，不管是多么小的部族，这些族长的个人能力都可见一斑。身为族长，为了部族的延续，他们可不会像楞头小子一样冲动。

即便赵景裕公然羞辱他们，为了部族，这些族长们也能甘之如饴——更何况赵三公子在草原上一向口碑不错。

良久之后，赵景裕和高栩终于姗姗来迟，身后还跟着一个熟面孔——正是贡睿。这些天以来，一直都是这个白面书生在操持各项日常工作，对于族长们来说并不陌生。

见赵景裕三人进入大帐之中，众部族首领们呼啦啦地全站了起来，一齐对着三人施礼，齐刷刷道：“见过三公子，见过贡睿先生，见过高宗士。”

赵景裕大步流星地走上主位，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随意地摆摆手：“免礼，各位族长请坐。”

赵三公子还是一贯地开门见山，没有任何寒暄，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有意要走各族所有的奴隶，还他们自由身，却不愿教各族平白遭受损失——眼下本公子已经拟定了一个补偿的方案，请各族长参详，若有疑虑，赵裕可以为各位解惑。”

各部族首领都是粗莽的汉子，都是一群直肠子，但却不是傻子。

这位杀伐果断小公子的话显然不容置疑——虽然嘴上说着‘参详’，但是后面的话却是‘为各位解惑’，显然并没有真的要和众人参详的意思。

与其说这是一场讨论，还不如说是一场直截了当的通知。

“请公子示下。”众人一齐道。

“诸位都已经签署了北方盟约，是我大赵的兄弟部族。盟约中有项规定——共筑云中城，以供各族与我赵国公平贸易。诸位可还记得？”

“自然记得。”众首领七嘴八舌地道。这可是赵国提供的天大利市，这些部族首领岂能不记得？

赵景裕沉声道：“不瞒诸位，赵国虽然在诸位眼里十分强大，但放在中原，只不过是一个小国——仅凭赵国，是无法吃下所有部族产出的牛羊牲畜、皮革毛料的。本公子有意在云中城之内，成立一个‘商盟’，将各族的产出远销中原各国。”

虽然赵国放在这些草原部族眼里是一个百万人口的庞然大物，但是放在中原，还真不够看。

且不提魏、楚、齐等强国，就连同属二流国家的秦、燕、韩、宋等国家，实力比起赵国也差不了多少。

就拿人口最多的楚国来说，这个国家的人口最少也要有上千万——这是何等广阔的市场？

要知道，草原上的这些牲畜毛料货物，在其他这些国家可都是紧俏的珍贵物资。

锦缎布匹毕竟都是昂贵的奢侈品，对于大多数平民来说，粗陋的麻布和来自草原的毛皮才是真正能上身的日常衣物。

仅凭赵国，吃不下草原上物产丰富的皮毛，但要是能通过‘商盟’打通列国间的市场，仅仅楚国这上千万人口，便能创造出何等可观的利润？想一想就要流口水。

更别提草原盛产的牲畜——战马、耕牛，这些牲畜在南方国家眼里可都是战略级的物资。

战国时代，各国对于商旅的利益认知还不够明晰，很多国家都在采取严厉打击商业流通的措施——他们认为，商业都是低买高卖，不能为国家在整体上创造任何价值，远不如耕地的农夫。

有巨大潜能的商业利益被忽视了。

要是这些草原上的商品能够充足地流通起来，那么便能带来巨大的收益——后世的商税何其可观？

赵景裕笑道：“我意，草原上物资进出口贸易，全由商盟垄断。而这商盟的利润，我赵国占五成，其余的利润则按照各部族的奴隶数目，分给各个部族，用来弥补各族付出奴隶的损失。”

这可是一笔巨大的利市，赵景裕有些期待地看着众人，等待他们的欢呼声。

但是这些部族首领们却满脸懵圈。

他们对经商的概念，仅仅是用堆积如山的毛皮换取微不足道的少许粮食，根本想象不到赵三方才所描绘的进出口贸易的光明前景，更想象不到其中的巨大利润。

唯一能预料到这笔交易将会多么可观的赵三公子，对于这个分配安排早已深思熟虑。

将整整五成的商盟利润交给各部族，交换来十几万奴隶，算是这个世界最早的股权套现。虽然长远来看，赵国将会损失一大笔收入，但是赵景裕却认为这样做利大于弊。

首先，赵景裕通过‘商盟’分配利润的行为，将北方同盟这个准军事同盟升级成为了全面军事经济合作伙伴，可想而知，有了共同的利益，这些部族便会更加与赵国同心同德。

如此一来，赵景裕便用利益将那些签署北方盟约的部族牢牢地绑在了赵国的战车之上。

其次，赵景裕用纯经济的手段，彻底地挖走了草原部族的尚武基因——所有草原人都在拼命地养更多的牲畜、割下更多的毛皮，勇敢的武士都成了勤劳的牧人……

等他们习惯于用这些经济产物换取粮食，而不是用马刀换取粮食的时候，草原部族的尚武精神便被阉割了。

可以说，赵景裕正在尝试通过‘商盟’，将一个尚武的游牧民族转变为逐利的商业民族。

一个被阉割了尚武精神的后花园儿，对赵国来说意义重大。

但眼下，这些部族首领们并未认识到，商盟的五成利润可以让他们穿金戴银，从此不为吃喝发愁——他们还并未意识到这其中的巨大利润。

甚至有的部族首领觉得眼前这个小公子纯属是在忽悠——就是想白白拿走自己部族的奴隶。

虽然他们也抵抗不了赵景裕的意志，但心里总归是不情不愿。

赵景裕何等聪明，对各部族首领目光短浅的不满并不意外，拍了拍手掌笑道：“列国间的贸易有多大利润，尔等可能并不了解……接下来，有请本公子的嘉宾现身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