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攻心成效（4）
也算是这三个倒霉的奴隶走了好运，眼前这十个楼烦士卒恰好是薛尔丽特一族的族人。
就在昨日，薛尔丽特的族长卓依古因为抗拒出战，因此被楼烦王墨苏弃当众斩首。接下来的一战，薛尔丽特一族的三千骑兵在白祁山的连弩下白白殒命，正是这些奴隶们刚才所说的‘为墨苏弃送死’。
薛尔丽特一族本是草原上排在前列的大部族，但是经过这一突变之后，损失了绝大部分的成年壮丁，其衰落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弱肉强食的草原上，薛尔丽特一族的下场完全可以预言——草场会被瓜分，女人和孩子会被抢走，牲畜会被强者占有，而反抗的人会被杀死。
草原上，这样的故事每年都在发生。
作为薛尔丽特一族的幸存者，这十个楼烦士卒早已心如死灰——这场战役的结局对于他们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他们的部族已经注定消亡。
为首的楼烦武士本已下劈的弯刀停在了半空。似乎……这三个奴隶说的真的是个好主意。
其余九个薛尔丽特族人也动心了，用期盼的眼神看向为首的武士。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墨苏弃对于刺猬一般的白祁山大营根本无计可施，再加上楼烦大军军粮的日益减少、士气的涣散……战败已只是时间问题。
与其留在这里为墨苏弃殉葬，还不如扮作林胡人，逃到赵国人的羽翼庇护下求得一线生机！
……
赵景裕盯着眼前已经暴露的十个楼烦人，笑意吟吟。
这十个倒霉蛋扮作林胡人，试图蒙混过关，结果刚刚接近赵人的营地，便被其他那些真正的林胡人出卖了。
这十个楼烦人立刻被如临大敌的赵军士卒五花大绑，押到了赵景裕的大帐前。
只见赵三公子坐在大帐正中，面前摆着取暖的火炉。赵景裕内穿一席白衣，外裹熊皮大袄，左右两侧是一众赵军悍将。虽然赵三没有身着甲胄，但在剑戟林立映衬之下，亦是威武非凡。
高栩抽出腰间的剑，将剑锋架在为首的楼烦武士脖颈处，冷声道：“为何要混入我军大营？如实招来，可留尔等全尸。”
十个楼烦人面如死灰。
那些林胡人以林胡崇拜的鹰神为誓，承诺不会泄露他们的身份……结果刚接近赵军大营，便争先恐后地将他们检举出来。
言而无信！无耻！
为首的楼烦武士已经内心冰凉一片——林胡不曾与赵国有过龌龊，因此那些林胡人可以得到赵人的优待。而楼烦部族世代与赵国为敌，眼下身份暴露，落在赵军手里，岂能留得命哉？
楼烦武士长叹一声，也没再试图负隅顽抗，只是喃喃道：“公子明鉴，我等虽是楼烦人，但却与墨苏弃有深仇大恨……扮作林胡人来降，实无什么阴谋诡计，只是想混口饱饭吃，不给墨苏弃陪葬罢了……”
赵景裕挑了挑眉毛，摆手制止了高栩：“与墨苏弃有深仇大恨？”
见雪亮的剑锋迟迟没有落下，楼烦武士突然意识到事情可能会有一线转机。有了可以苟活下去的生机，他的态度立刻变得积极起来，跪在地上连连叩首：“公子明鉴，我等十人皆是薛尔丽特族人。”
赵三公子心中一动，薛尔丽特一族是草原上的大族，当初四王叔赵平禹给他的羊皮纸里就提到过薛尔丽特一族。
虽然此族并不算是对赵国亲善的那类部族，但也与赵国没甚么血仇，算得上是草原上的中立部族。最让赵景裕印象深刻的，是四王叔提到过薛尔丽特一族向来与楼烦王一脉不太对付。
楼烦武士恨恨道：“昨日一战，我族本不愿与赵国为敌，结果墨苏弃强行逼迫我族率先进攻，族长卓依古不愿屈从，竟被墨苏弃所杀……我薛尔丽特一族被墨苏弃所逼，强行出战，结果三千骑士悉数战死。”
“公子明鉴，我等本就不愿与赵国作战……我等想要的是云中城，想要的是北方盟约啊！若不是各族的族长被墨苏弃这个阴险小人扣留，各族都不愿站在赵国的对立面！”
“墨苏弃麾下虽然有数万之众，但大多部族都是被其胁迫而来。我薛尔丽特一族本就不愿出兵，结果又被墨苏弃那条老狗借刀杀人……”
“我们薛尔丽特一族真惨呐！”
“墨苏弃违逆天意，与大赵国为敌，可谓自取灭亡……然则草原各部都是被墨苏弃所胁迫，实在身不由已……还请公子开恩，放过我等无辜之人，薛尔丽特一族愿为公子效犬马之劳……”
……
听着这十个楼烦人竹筒倒豆子一般的滔滔控诉，帐中的赵国众将面面相觑。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确切地听闻楼烦大军内部的讯息。
赵景裕则是不由自主地扫了一眼角落里的小透明贡睿，心中对这个假哑巴更高看了一层——事实果然如贡睿所料，楼烦人内部并不和谐，各族很有可能是被墨苏弃胁迫出兵。
贡睿敏锐地察觉到了赵景裕的目光，与赵三对视一眼，微微一笑。
眼看这十个楼烦人声泪俱下，提起墨苏弃满脸痛恨之色不似作伪，再加上他们的阐述又符合贡睿先前的猜测，赵景裕心中已经信了六分。
“楼烦人军中还有多少粮草？”肃立在侧的子公於插言问道。
大军征战，粮草的数目是军中绝密。这样的机密讯息是先前那些奴隶兵绝不可能知道的，唯有真正的楼烦人才会略知一二。听到子公於的关键发问，包括赵景裕在内的一众赵将都竖起了耳朵。
“存粮不超过十日！”跪在地上的楼烦人笃定地说道，随后又咚咚叩首不止：“……公子饶命！”
赵景裕心中有数，挥了挥手，示意高栩将这十个楼烦人身上捆绑的绳索解开：“既然尔等是真心投降，那么本公子有一事相求，不知各位是否应允？”
楼烦人喜极而泣：“谢公子不杀之恩……莫说一件事，便是千事万事也依得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