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放归奴隶
短短十日时间一瞬而过,赵景裕的中军幕府每夜都在寒风中亮着灯直至深夜。赵景裕和赵戎、高栩、子公於等几位手足心腹趁着夜深人静,与新近归附的义卢一起,紧锣密鼓地完善赵三公子心中的计划。
赵景裕的中军幕府里,诸位将军几乎足不出户,一个个神色萎靡、眼里布满血丝……但精神却极为亢奋。
赵王昇十年腊月七日,赵景裕聚集起了所有被俘的奴隶。
“旬日之期已到,本公子信守诺言,放尔等出营!”赵景裕大声宣示。
底下竟是一片沉默,这些奴隶们完全没有逃出虎口的庆幸之意,反而一个个神色都有些茫然——啊?十天?这就结束了?
从一开始被俘对赵人的满心憎恶与恐惧,再到后来的安心和平相处……等到赵景裕精心筹办的‘集体诉苦’之后,这些林胡人几乎已经和赵人同仇敌忾了。
实话说来,在白祁山的战俘营里,待遇甚至要比在楼烦大军的营地中待遇还要好。且不提暖和的住所和一日两顿的米粥——至少这里没有那些趾高气扬的楼烦人对他们无情地挥舞马鞭。
刚开始林胡人们还盼着十天时间早点过去,可等到十日之后,这些人反而有些不愿离去了。
赵景裕见下方久久没有动静,大手一挥,慷慨地道:“来人,为他们送上临别之礼。”
几排赵军士卒手里扛着大桶,往每个林胡人手里塞了两块粗面大饼——这东西可比稀粥要抗饿得多。在冰寒的雪原上,有时候这两块饼子就代表两条能苟延残喘下去的人命。
赵景裕身后,赵戎直皱眉头——即便是在赵军之中,这粗面大饼也是难得的好粮食。七千人一人两块饼子,那就是一万多张饼——足够白祁山的两万赵军吃上半顿好饭了。
要知道,赵人的粮食也并不宽裕。
即便已经知道了自己这位三弟的全盘计划,赵戎还是不由得皱眉,伏在赵景裕耳边低声劝道:“何必给他们这些好粮食?反正他们回去了,这些粮食也还是要被那些楼烦骑兵抢走的——这不是资敌嘛!”
赵景裕神秘一笑:“我就是要让那些楼烦骑兵抢走这些饼子……”
……
赵军大营营门洞开,拖延了良久,被俘的七千奴隶才不情不愿、一步三回头地离去,依依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七千奴隶从白祁山大营鱼贯而出,场面何其壮观?这样的大动作自然瞒不过雪原上的楼烦斥候骑兵——斥候骑兵们大呼小叫,飞奔着将这个消息汇报给楼烦王墨苏弃。
墨苏弃大怒,一脚踹翻了面前的矮桌:“赵人好狠毒的心!”
谁能想到,那些被俘的奴隶居然还会被放回来?赵国人怎么回事?他们不是一向不留俘虏的吗?
整整七千人,手无寸铁地被送回来——除了能消耗楼烦大军本就不多的粮食,墨苏弃还能拿他们有什么用处?
墨苏弃咬牙切齿:“竖子!”
有心下令将这群被赵国人放回来的奴隶通通杀光,可这毕竟是整整七千个奴隶,数目实在太大。即便墨苏弃狠辣无比,也难以下达这样的军令。
而且还要考虑那些部族首领们的感受,毕竟这些奴隶的归属权还是属于那些部族的。
命令奴隶们自杀性地袭击白祁山是一回事儿,自己扬起屠刀肆意砍杀奴隶又是另外一回事儿——即便那些部族首领们都处于自己的控制之下,墨苏弃也不愿如此刺激他们的底线。
墨苏弃强忍着不适,恨恨地冲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打开营寨,放那些奴隶进来!”
一旁的墨野见了那些赤手空拳往回走的奴隶,也不禁大皱眉头。沉吟片刻之后,墨野出言提醒道:“义父,小心赵人使诈。”
墨苏弃点点头,嘱咐一旁的亲信:“被赵人放回来的奴隶要好好盘查,将那些可疑的人都处理掉,切不可使赵人的细作混了进来。”
……
奴隶们在雪地里艰难蠕动,来到了楼烦大军的营地前,却不见营门打开。在风雪中熬过了许久,营门才不情不愿地打开了,一队楼烦骑兵从门内鱼贯而出。
“鸟,真应该砍死这群浪费粮食的劣畜。”为首的楼烦武士冻得打了个哆嗦,裹紧身上的皮袄,粗鄙地嘟哝一声——显然对来到冰天雪地的室外执行这样的任务很是不满。
“排好队,挨个儿检查!”
楼烦骑兵举着手里的弯刀,恶狠狠地盯着那些从白祁山回来的奴隶。
“一个个都给老子老实点!不要妄想耍什么花招!”为首的楼烦武士抚摸着腰间珍爱的弯刀大声呵斥,“谁要是敢惹麻烦,老子就剁了他的脑袋!”
奴隶们衣着单薄,在北风中瑟瑟发抖,但是他们却不敢反抗,只得排着队在寒风中一个个接受楼烦人的检查。
因为害怕回来的奴隶中有混进来的赵国细作,因此这些楼烦人检查得很是仔细,从衣物外侧摸索到内衬,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疑点。这样一来,在冷风中排着队的奴隶们自然是苦不堪言。
片刻之后,异变骤生。
不知为何,营门前的几个排在前面的奴隶居然鼓起勇气与正在盘查的楼烦人扭打了起来,一时间拳脚相向。猝不及防之下,那几个楼烦人来不及拔刀,和几个突然奋起反抗的奴隶在雪地里滚作一团。
为首的楼烦武士勃然大怒,抽出腰间的弯刀大步上前,不由分说地砍翻了那几个敢于反抗的奴隶。
看着奴隶的尸体不再动弹,楼烦武士满脸嫌恶地吐了口唾沫,随手冲着还排着队的奴隶们一指:“你们几个,把尸体抬出去喂狼,不要留在大营门前碍眼。”
被指到的林胡族奴隶不敢反抗,只得老老实实上前——其余的奴隶纷纷低垂下头敢怒不敢言。
见突发情况被自己‘妥善’解决,楼烦武士这才略感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问向刚刚从地面上爬起来、正在抖落身上雪花的楼烦士卒:“怎么回事?为什么厮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