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奴隶攻势
白祁山大营中,赵军早已注意到了楼烦大军的异动,早早便在大营中严阵以待。
虽然已经做好了面对血战的一切心理准备,但是看着眼前这样别开生面的奴隶兵冲锋,赵人还是惊讶地几乎握不紧武器。
出于对这些奴隶的防备,楼烦骑兵直到命令他们冲锋的前一刻,才将成捆的兵器扔到这些赤手空拳的奴隶人群之中。一时间仿佛野狗争食一般,奴隶们竞相抢夺地上的兵器,甚至为此大打出手。
战阵之上,趁手的兵器可是军卒的第二条生命——奴隶兵为了抢夺那些看起来不错的武器,甚至彼此刀剑相向。
楼烦骑兵们不管不顾,狠厉地甩着鞭子和弯刀:“磨蹭什么!给我上!”
即便是认为一切胡人都该死的长公子赵戎,面对这样凄惨的奴隶兵都不由得皱了皱眉,一时于心不忍之下,赵景戎对身边的凌戈道:“一会儿下手狠一点,给他们一个痛快。”
赵景裕有些无语地扫了一眼自己这位大哥,这厮‘胡人都该死’的极端偏执看来这辈子是改不了了。
子公於看着奴隶兵凄惨地冲锋,惊讶地合不上嘴:“啊?这样的也叫军队吗?这样的冲锋有什么意义?”
对于曾经接受魏国严格魏武卒训练的子公於来说,眼前这样乱哄哄的冲锋简直无法直视——与其说是在作战,还不如说是在送死。要是这样的冲锋出现在一向最重军士素质的庞浚麾下,庞浚会毫不留情地将所有将校统统斩首示众。
奴隶兵绝望地呼号着,挥舞着手里简陋的兵器,漫山遍野向白祁山大营跌跌撞撞地扑来。楼烦骑兵们骑着马远远地跟在后面,时不时放箭将跑得慢的奴隶当场射杀。
在紧跟在奴隶兵身后的死亡威逼之下,奴隶兵们鼓足全身的力气,哀嚎着一股脑涌向白祁山大营。
因为发放的兵器不多,很多没抢到武器的奴隶兵甚至是赤手空拳地扑上来。就算是那些侥幸抢到兵器的奴隶兵,其武器也是简陋得可怜——三万奴隶兵中,手持铜、铁这样金属兵器的奴隶少得可怜。
赵景裕放眼看去,很多楼烦奴隶兵手里挥舞的甚至只是木棒或者树枝——那些树枝甚至还没有将末端削尖。
也罢,就算这群饥寒交迫的奴隶兵手里有沉重的金属兵器,想必也没有足够的力气挥舞得起来。
“乌合之众,”赵戎冷哼一声,看向青铜王车上的赵景裕:“这等人能有你说的那般作用?我看不妨都杀了,也好给他们个痛快。”
赵景裕一挥手:“大哥稍安勿躁,按我计策行事。”
……
在身后楼烦骑兵的嬉笑怒骂和弯刀的逼迫下,跌跌撞撞的奴隶兵速度绝不算慢,转瞬之间便扑到了白祁山阵地的前二百步。
大部分赵军士卒都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悲壮的亡命冲锋,虽然赵军最重纪律,眼下也不免有些慌乱。眼看阵势有些松动,赵戎立刻拔剑在手,高高举起:“铮铮赵人,复我河山!”
两万赵国边军的注意力立刻又集中了起来,随着战鼓隆隆擂响,赵军士卒齐声大呼:“铮铮赵人,复我河山!战!战!”
齐刷刷的呼喊声如同一道巨大的音浪,盖过了漫山遍野奴隶兵绝望的嘶喊声。奴隶兵冲得越来越近,赵军的鼓点声突然变得极为密集,这正是准备接敌的鼓点!
握着盾牌和刀剑的赵军士卒将身子伏在盾牌后面,眼睛紧紧盯着对面越来越近的奴隶兵——近得已经能看到那些奴隶兵脸上扭曲绝望的表情了。
那些手持弓弩的赵军士卒手心已经出汗了,负责指挥放箭的各级校尉眼睛焦急地盯着中军大旗的方向——怎么还不下放箭的命令?
赵军军纪严明,没有中军号令,谁也不敢擅自下令放箭!
可是……奴隶兵已经冲到五十步距离了!早就该下令放箭才对!
难道是那位年幼的公子哥儿被这样铺天盖地的亡命攻势吓傻了?!
“将军!敌军已至五十步!”专门负责观察战场、测算距离的亲兵大声汇报。
一直稳坐青铜王车的赵景裕豁然起身,高声下令:“不要放箭,打开缺口,让开车阵!举盾,迎接冲击!”
负责摇动中军大旗发号施令的校尉几乎不敢相信这道命令——即便是早就被训练成了不假思考只管发令的工具人,这位校尉眼下的动作还是慢了半拍。
校尉用难以置信地目光看向满脸平静的赵景裕,又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赵景裕身边的长公子赵戎。
赵戎猛地一瞪眼:“磨蹭什么!”
校尉不敢犹疑,立刻挥舞起了手中的中军大旗……
“打开车阵的缺口?”一直在紧盯中军大旗等待号令的各级赵军将校无不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那些奴隶兵已经冲到了面前,此时打开车阵缺口,这些被死亡驱驰已经丧失了理智的奴隶必然会沿着缺口一拥而入……无异于开门辑盗也!
“三公子失心疯了不成?”很多赵军士卒惊异地望向了圆阵正中青铜王车的方向。
虽然不解,但纪律严明的赵军士卒贯彻将令的态度还是一贯地坚决。士卒们训练有素,将战车彼此之间勾连的锁链解开,推开挡路的战车、放倒那些挡路的营墙,只在刹那间便完成了阵型的变化。
在面对奴隶兵冲锋的方向上,赵军自发打开了三个大缺口!
车阵外围看上去刀枪林立、固若金汤。那些狂奔的奴隶们原本已经抱了一头攒死在营墙上的想法,眼下面前却出乎意料地骤然开阔,奴隶们喜极而泣,一股脑地涌向门户大开的车阵缺口。
有了这样摆在眼前的缺口,已经没有多少理智的奴隶们下意识地涌向那三个缺口,从缺口中争相而入。那些原本握着刀剑盾牌严阵以待的赵军士卒居然没有面临什么想象之中的冲击,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奴隶们从自己身边的缺口涌了进去。
若是寻常军队在进攻时破开了一个缺口,第一时间便会向左右两边厮杀——试图扩大这个缺口破绽。
但这些楼烦奴隶兵们只管跌跌撞撞地径直往前冲,如同一波涌动的潮水一般扑向赵景裕所在的大阵中心。
奴隶们眼前一马平川,只管扑向仅在咫尺的赵景裕,那面红底黑字的中军大旗仿佛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