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阴风呼啸。
工棚里的人瑟瑟发抖。
小学里面发现尸体的事情，已经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他们这些人当然也听说过。
之前嘲笑周北平的板寸头青年这个时候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们脸色煞白。
周北平却很平静，跟他们一起坐着，围着一张方桌。
“抽根烟吧。”
他拿出一盒芙蓉王派发起来。
“不，我不抽烟。”
板寸头青年摆了摆手，声音发颤。
“李哥。”
周北平看向那位年纪稍长的男子。
“我也不抽烟。”
李哥摇了摇头，之前浑身发抖的他，这个时候反而显得有些平静。
“你抽。”
周北平看着前者那被烟熏的微黄的右手食指和中指。
李哥微微一愣，随后挤出一丝笑容，“戒了。”
“戒了好。”
周北平将烟收了起来。
“我听张大龙说，你跟那个保安的关系不错？”
周北平看着他。
李哥沉默了一会儿，点头，却又摇头。
“还可以吧，他是小区保安，我是售楼部的，一起吃过几次饭。”
很合理，也很正常的关系。
“除了一起吃饭，难道就没有一起干别的事？”
周北平笑了笑，给自己点了一根。
“当然干过。”
李哥也笑了一声。
虽然有些勉强。
“譬如说一起在工地帮忙干活，有时候我也会去保卫室跟他一起喝茶。”
说着，他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
“是吗？”
周北平嘴角笑容浓郁。
“还一起杀过人吧。”
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周北平轻淡的话语，却让在场众人，面色大变。
板寸头青年等人，更是唰的站了起来，脸上有着一种紧张，还有说不出的恐惧。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李哥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的确不好笑，因为这根本不是玩笑，不信，你问问你后面的那个人。”
周北平依然那样的平静。
但李哥却面色大变。
他马上转过头去。
可是，那里一个人都没有。
黑漆漆的夜，风还在刮着，越来越大。
松了口气。
“还说不是开玩笑，我身后根本没人。”
李哥故作轻松。
“哦，忘了，那不是人，是鬼。”
周北平一拍额头，为自己的用词不当懊悔。
“对，女鬼，不过你们看不到。”
周北平相信，他这一次，说的应该是够明白了。
“啪！”
猛地一拍桌子，李哥站了起来。
“装神弄鬼！”
他好像感觉到了，后面的阴风更加肆虐了，拼命的从他的脖子，往里面灌进去。
对，就好像那天晚上，他们把那个女人的头，摁在小区的人工湖一样。
湖水也拼命灌进那个女人的嘴巴鼻子。
他开始咆哮起来，愤怒起来，仿佛这样，能够让那种窒息的，阴冷的感觉，变得没那么清晰，那么浓郁。
“看来，你是不准备自己承认了？也罢，你们先出去吧。”
周北平最后那句话，是冲着板寸头青年等人说的。
“好，那我们先走了。”
后者如蒙大赦，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
这里发生的事情，太诡异了，他们一刻都不想待下去了。
“我也走了，没功夫陪你装神弄鬼。”
李哥也想走。
“他死了，你为什么还不死？”
幽幽的声音，不是来自周北平。
只是李哥浑身一震，强撑着的表情，也终于露出了一抹惊恐。
这声音，对于他来说，实在太熟悉了。
那天晚上，也是这样的声音，不停的对他们求饶，呼救，最后变成绝望的尖叫。
他的身体，仿佛僵化了，缓缓转头。
这一次，他终于看到了。
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人，或者说，鬼。
有些凌乱的花格子衬衣，宽松的休闲裤，没有穿鞋。
姣好的脸庞，身材也是极好的，从这些元素看上去，人们很容易脑补出来，这应该是一位至少可以打八分的美女。
可惜，这一切，却完全被那没有眼珠，对，只有空洞洞的眼洞，所无情的彻底毁坏了去。
“闫，闫老师……”
就是这一眼，这位心理素质堪称强大的男人，心里防线被彻底击溃。
他瞳孔放大，嘴巴张大，骇然至极。
“他死了，你为什么还不死？”
依然是那一句质问。
女鬼伸手，一双布满煞气，漆黑的手，伸向了李哥的脖子。
李哥早已腿脚发软，动都不能动了。
“唉。”
随着一声长叹。
一只大手，握住了那漆黑的手腕。
女鬼转头，煞气变得更浓了，空洞洞的眼洞，直接锁定着大手的主人，周北平。
”闫老师，人有人道，鬼有鬼道，人的事儿，还是交给人来处理比较好。“
周北平的语气认真且诚恳。
另外一只手，则是拿出手机，按下了110。
女鬼怔了怔。
那双黑色的手，缓缓松开了。
一行血泪，从那眼洞中，汩汩流下。
周北平没有说话，他知道，闫老师死的冤。
但正如他所说，人的事还是让人来处理。
要不然，这阳间可就全乱套了。
“放心吧闫老师，警察和法院，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周北平的神色，也有些复杂。
女鬼点了点头，最后，她弯下了腰，朝着周北平深深鞠了一躬。
它知道。
是眼前这个年轻人，让它完成了自我救赎，没有在这一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
是的，就是这一松手，一弯腰，它身上的漆黑之气，慢慢的消散了。
空洞洞的眼洞，也变成了一双大眼睛。
美。
真的很美。
花园的园丁，就该这样的美。
“嗡。”
云开了。
清冷的月光，从云层洒了下来。
月光很柔和，将她笼罩。
慢慢的，她的身体开始消散了。
不过，不是入地狱。
竟是缓缓的上升，婀娜多姿，美轮美奂。
地狱之上，乃是天界。
升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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