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立兴刚出去不久,程合的心腹张文忠便走了进来,道:“大人,您找我?”
程合见到张文忠,暗叹一口气,道:“文忠,先坐。”
张文忠闻言,便在旁边坐下。他作为程合的心腹,这样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坐定之后,程合才说道:“北伐这两日的战报,你都清楚吧?”
张文忠点头道:“是的。”
程合叹了口气,道:“你可怪我?恨我?”
张文忠闻言大惊失色,连忙起身,然后跪拜行礼,道:“文忠岂敢?!”
程合扶起张文忠,道:“北伐大军已经吃了两场败仗了,这都因我而起,而且还把你牵扯到里面。我心中有愧啊!”
张文忠闻言,急道:“这怎么能怪您呢?这都是我的错,当初没有探查清楚黎彬他们的实力,才让您受了蒙蔽。要是东窗事发,我也一个人担了,绝不让您受半分牵连。”
程合摇摇手,满脸悲戚地叹道:“文忠,你对我的心我知道,不过你也别和我争论了。3000名铁骑兵,4000名步兵,都因我一时糊涂,方才落得兵败身死异乡的下场。他们为我出征,我却害了他们性命,我愧对他们啊!”
张文忠赶紧说道:“这也怪不得您啊。说到底,还是因为黎彬他们的确具备那样的实力,而且足智多谋,善于奇兵取胜,攻防兼备。即便没有我们,他们也必定能够获得胜利,顶多会多些曲折罢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的那些士兵,注定就是要战死的。”
程合闻言,摇摇头并不说话。
张文忠见此,继续道:“何况,当初您也是站在北方4县甚至全国人民的利益出发,想要留黎彬一命,从而为广大人民保留一份希望、一线生机,可谓忧国忧民。如今我们也算是实现了,纵使代价是沉重了些,但也当无怨无悔、问心无愧!”
程合再次叹一口气,不过情绪却稳定了些,道:“我这一辈子,就这么随性了一次,没想到却弄巧成拙。唉!”
张文忠道:“是黎彬隐藏太深,我们都没想到他竟然有这样的手段。当初以为他必败无疑,才拉了他一把,想不到他竟然主动出击,到现在更是吃了我们3000名铁骑兵和4000名步兵,而他们自身却丝毫无损。此人,真英雄也!”
程合点点头,却说道:“只是,事至如今,我却不知该如何对待他,甚至不知该如何自处了。真是进退维艰啊!”
张文忠闻言,犹豫了片刻,却忽然道:“大人,要不我们也反了吧!”
程合闻言,猛然站起,盯着张文忠喝到:“混账!你说什么!”
张文忠却硬着脖子说道:“大人,你且听我一言,若不在理,文忠以死谢罪!”
程合闻言一愣,手指指着张文忠半天,才道:“好!我且看看你有何理由劝反我!”
张文忠此时已满身大汗,似乎压力也极大,稍微擦了一下脸上汗珠,才说道:“首先,此番北伐大军连吃败仗,伤亡惨重,尤其是我们的王牌铁骑兵也全军覆没。可以说,我们淮西军的整体实力,至今已经五去其二。加上士气低迷,我们的战力还能保持多少?”
“而另一方面,黎彬如今已在北方4县深得民心,又在枫林渡口修成关隘,凭借山口河与天淮河的天然守护,北方4县已经渐成气候。加之他还具备那样威力绝伦的大杀器武器,任谁在一时片刻之间也定然奈何不了他。”
“正因如此,现在局势已经渐渐要超出我们的掌控了。即便我们现在抛开一切顾虑,发动全部大军去攻打北方4县,也必定要付出惨重的代价。但是,淮西郡是恭勒亲王最重要的底牌之一,不容有丝毫损失。故而,事至如今,即便我们最后战胜了,恭勒亲王也必定不会放过我们。”
程合闻言,哼了一声,道:“即便如此,也不足以让我反叛!”
此时张文忠情绪已经有些过于激动了,他高声道:“可是大人,我们现在实际上已经踏出那一步了!十几天之前,七月初六那个早上,当我们送出那封密报的时候,我们实际上就已经踏出那一步了!”
程合闻言,却彻底愣住了,片刻之后,方才一屁股坐下来,默不作声,不知道想些什么。
张文忠见此,继续说道:“大人,不管当初我们是出于何种考虑才将北伐情报送给黎彬,但那都是通敌叛国。如果事情按照我们当初设想的发展,那我们还能永远隐瞒下去,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但时至如今,局势已经不受我们掌控。大战之后,恭勒亲王必定命人严查,我们还瞒得住吗?”
“北方4县之乱,本就归责于我们。而我们又通敌,致使我们的军队损失惨重。一旦东窗事发,那可是真是诛九族的大罪啊!大人,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了!”
程合闻言,心中一时震荡不已。
大战之前,黎彬收到的神秘密报,“骑兵三千,步兵一万七千,七月初十,东线”,正是程合安排送过去的。
程合年轻时也是热血之辈,渴望建功立业,渴望造福百姓,为国为民。但是却偏偏深陷政治漩涡,满腔志气被扼杀,一身热血被埋没。
当黎彬建立剿匪队之后,程合就看着黎彬成长,觉得黎彬就是自己心中热血和正义的化身,对他一直十分欣赏。第一次围剿的时候,当时程合还为自己不得已之下要亲自扼杀黎彬而痛惜,没想到黎彬却挺过来了。
这更是刺激到了程合,给了程合一份希望。他希望黎彬能够进一步成长,希望黎彬能够为广大百姓带来福音。不知不觉中,程合竟然有点冲动了。
到了这一次围剿的时候,程合迫于压力,无奈之下再次派出大军。3000铁骑兵,17000步兵,按历史经验,足够发起一场大战了。按程合的估算,黎彬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和他的这一支大军抗衡的。
但程合却不愿意就此扼杀黎彬了,或者说不愿意再一次扼杀自己曾经的理想。因此,他算准时间,提前3天将淮西军的大体行动密报送到黎彬手上。“骑兵三千,步兵一万七千,七月初十,东线”,这短短十几个字,本意就是简单地提醒黎彬,让他暂时避让,或者远走他乡,或者退居深山。
只要黎彬退避了,程合就有足够的手段放黎彬一条生路。而且,战事之后,程合也有足够的方法抹除“通敌”的一切痕迹。这样的结果,在程合看来,算是最好的了。
但程合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黎彬竟然有如此实力和胆识魄力,竟然能够凭借自己这十几个字的密报研究出针对自己大军的方案,并且让自己连吃败仗,以致于让自己面临如今的窘境,进退维艰。
想到这里,程合不禁摇头苦笑,道:“我从未想过要反叛,当初只是看好黎彬这个年轻人,感于他为人民做的一切,方才想要留他一条性命而已。真没想过他那苟合才一两个月的3500名的乱军,竟然能够打败我的20000精兵。”
是啊,谁都不敢相信。毕竟,黎彬的那所谓军队,只是一些农民、匪寇、降兵组成的杂牌军而已,成立时间又是极短,没有丝毫底蕴。任谁都看得出,3500名这样的大杂牌与20000名淮西军精兵孰优孰劣,胜负之数,一眼可见。
但是,任谁都想不到,黎彬的凭借,却是那经过魔鬼训练的100名准特种兵和习武多年的淮西女护共17名女子,以及120支ak-47突击步枪。
这一仗,打了许多人一个措手不及。
张文忠闻言,道:“大人,不管怎样,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们只能在这一条路上走到黑了!”
程合苦笑不已。
张文忠接着说道:“大人,如今朝廷上下一片乌烟瘴气,民不聊生。当初您之所以想要留黎彬一命,也是看在他一腔热血、一心为民的份上,希冀他的所作所为能够给天下苍生带来一份希望。但既然您痛心百姓疾苦,何不干脆反了,自立为王,庇护一方。从此亲自造福天下百姓,岂不更好?岂不快哉?”
程合闻言,心中有些触动,不过想了片刻之后还是摇摇头,道:“即便想反,又谈何容易?我们的军饷粮草、将领兵丁,一饮一啄,皆依赖于恭勒亲王的支持。一旦举事,没有后勤军备保障,必败无疑。”
张文忠闻言,知道程合也有点心动了,当即赶紧加一把火道:“大人,军饷粮草方面不成问题。您看那黎彬,还不无中生有撑起了3500多人的大军?相对比之下,我们的情况就好多了。库存的军饷粮草还足以支撑大半年,而且我们本就掌控着淮西军,一旦举事,片刻之间就能彻底掌控淮西郡。”
“其后,我们更是可以以迅雷之势,发兵攻打云广郡。云广郡跟我们一样,处于王朝大后方,兵丁稀少,只有4万余人的军队,战备不足。只要我们好好谋略一番,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定能一举攻下云广郡全境。”
“到时,我们坐拥两个郡,兵丁钱粮,要什么没有?”
程合闻言,眼前一亮,不过还是有点犹豫。反叛之事,事关重大,不得不谨慎。
张文忠继续道:“大人,朝廷积弊多年。北方4县之事,就是引发变故的引子。如今全国范围内时势已成,动乱必将四起。乱世造英雄,我们切不可错过这个机会啊!”
说完,张文忠更是猛地跪在程合面前,道:“大人!不管是为了躲过一己之灾祸,还是为了自己的志向理想,抑或是为了天下苍生,大人,文忠斗胆请求大人,我们反了吧!”
程合闻言,叹了一口气,然后将张文忠扶了起来,道:“你且待我考虑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