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件事上,李绵冰兴许能够采取更加温和的方式。在刚才击败十几个队员的时候,李绵冰其实已经立了威,然后可以在日后的训练中再逐渐增强威信。这样似乎更加合适。
但在李绵冰看来,现在时间实在是太紧张了。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消耗,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树立绝对的权威。只有这样,才能确保日后所有命令能得到绝对的执行。
同时,她还要让每一个士兵都充分意识到他们自身的弱小。就像黎彬说的,矮子里挑高个,并不代表挑出来的人就具有高个的实力。必须要让所有战士充分认识到这一点,彻底抛开所谓的荣誉,才能让他们有更强烈的动力去成长。
而且,特种部队的培养不同于培养普通的士兵。特种部队的培养讲究的是要先以最严苛、最残酷、最毫无人性的方式,将所有特种兵的尊严、身心都狠狠地碾压到地上,然后再通过训练让他们迅速成长。只这样才能让他们的身心都得到最彻底的磨炼,让他们在这个过程中变得越来越坚强。
正因如此,李绵冰今日才选了这种看似极不合理的做法。她要将所有战士从晋级第三轮选拔的虚幻光环中打醒,要狠狠地将他们那点虚荣碾压到脚下。
而这个结果就是,李绵冰拼着受了一些伤,最后将那些战士都打趴在地。打到后来,许多战士都从愤怒中惊醒过来,看着躺了一地的战友,全都懵了,怕了,根本没人敢再正面面对这位美丽的魔鬼教官。
……
此时,在李绵冰的闺房之中,她正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脸上似乎有点委屈。
而此时黎彬竟然也在这间房子之内,似乎丝毫没有避讳,正仔细地给李绵冰做检查。
刚才李绵冰教训那些战士,让他们80余人围攻她自己一人,声势浩大,黎彬与凡尘等人自然得到了消息。
当黎彬与凡尘赶到现场时,只见地上躺了一地的人,而李绵冰则独自一人站在那些人的对面。虽然李绵冰身上受了些伤,嘴角也溢出了一些血,但她站在那里,却再没有任何人敢直面她的目光。
凡尘见此,稍微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大发虎威,将那些晕倒的战士都弄醒了过来,将那些倒地痛呼的都提了起来,将他们狠狠地训斥了一顿,然后将他们全部轰去负重罚跑,严令不跑完20公里不许休息、不许吃饭。
黎彬并没有多说什么,只在止住了这一场比斗之后,将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李绵冰拉了回来。
他见李绵冰嘴角上挂着血丝,不知如何忽然感到心中焦躁莫名,似乎埋了个将要爆发的炸药包,引信已经冒出了熊熊的烈火。可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在气愤的深处,是他极度的心痛、自责。
两人一路沉默不语。李绵冰不愿意去剿匪队医院,黎彬便跟她回到房内,亲自给她检查。但除了检查之时询问几句外,也再没有任何交流。
一番检查之后,黎彬发现李绵冰身上的主要的伤势共有两处。
一处是肩头,由于李绵冰后来以伤换伤的打法,让肩头生生受了几次重击,已经有点淤血变黑了。她也正是因为这一处伤势震动,气血翻滚才会嘴角溢血。不过伤势实际上并不算严重,只需要活血化瘀就好。
另一处则是左脚踝,不知是什么时候扭伤的,但李绵冰硬是强撑着,在一次次不断的移动、跳跃中造成了严重的二次伤害。到了后来,李绵冰就感觉像是有一把大刀正砍在她的脚踝上,每动一下都是钻心的疼痛。这让她毫不怀疑,下一个瞬间左脚就会罢工。
但她性子本就极强,就跟那次中箭受了重伤一样,硬是强忍着这常人无法忍受的痛楚,竟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甚至于瞒过了黎彬的眼睛,直到差不多回到李绵冰房间之时才发现了异样。
检查完毕,黎彬并没有说什么,直接走了出去。看到李绵冰的伤势,他心中就憋了一肚子火,也不知道是针对那100号人,还是针对李绵冰,抑或是,针对他自己。
李绵冰看着黎彬走了出去,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心中忽然感到莫名的失落,然后是无尽的委屈。刚才受伤忍着剧痛,她硬是跟没事人一样。可此刻她看着他默默走了出去,眼珠顿时就变得通红,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她此次不惜受伤也要强势镇压那100名士兵,除了为了给自己立威,除了是对那100名士兵的一种训练,又何尝不是在替黎彬着想?
军队向来强者为尊,在剿匪队里表现得更加明显。这里一切都凭实力说话,一切的尊严和地位都要靠实力来获取。
李绵冰虽然是剿匪队的三大元老之一,身处副队长的高位,威严甚高。但她却更多负责政治、文化文艺、医院建设等方面的工作,无法直接体现出工作的成效。
而且她还是女子之身。虽然在剿匪队里面女性的地位比外面有了极大的提升,但是更多只是因为黎彬政策的原因。辽阳王国男尊女卑的观念根深蒂固,可不是一日两日能转换得过来的。虽然她是副队长,但刚才那些士兵对她的态度仍然有些随意,由此就可见一斑。
这次她担任特种部队总教官的职务,若是做得好了,自然能够给她树立极大的威信,极大地方便她日后的工作。
但若是做得不好,损失的不仅仅是她自己的威严,还会给黎彬的威信带来极大的损害。很容易给人造成黎彬任人唯亲的误解,让庸人身居高位。这很可能会进而引发系列问题,严重动摇这支新生军队的根基。
刚才在忍受脚踝剧痛之时,李绵冰就反复地在心里默念:这是他的第一份基业,宁肯让我死,也不能让他的这一份基业败在我的手里。
不知什么时候起,李绵冰已经将黎彬放在了自己心中至关重要的位置,他的份量,比自己的理想,甚至比自己的生命,都重要了几分。
也正是因此,当黎彬刚才一声不哼地走出去的时候,她心中的难受,简直比拿把刀子在她身上划一下更加痛苦百倍。
她强忍着眼泪,不让自己太过失态。在别人面前,她心狠手辣,是个毒娘子,是个恶魔。但在黎彬面前,她也是一个需要被关爱的女子,仅此而已。
这时,黎彬忽然又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个托盘,放着一些疗伤的工具和药物。他一眼就察觉到了李绵冰神色的不同,见她眼眶通红、泫然欲泣,他便顿时愣了一下。
不过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回到李绵冰身边,蹲下,然后一只手轻轻抬起李绵冰的左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之上,右手从药托盘上取来酒精棉球轻轻擦拭。
当黎彬摁在李绵冰左脚踝扭伤的部位上时,李绵冰顿时又感到一阵剧痛,心神放松之下,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黎彬见此,终于抬起头看着李绵冰,柔声问道:“疼吗?”
一句最简单的关怀,终于打开了李绵冰强忍着的泪腺,泪水喷涌而出,似乎心中所有的委屈都找到了宣泄的溃口。她此时所期待的,就是这样最简单的一丝关怀而已。
然后她像个小孩子一样,啜泣着说道:“疼。”
黎彬见此,心中又是一阵揪心,想也不想,便伸出手去,用大拇指轻轻擦去李绵冰脸上的泪痕,柔声安慰道:“别哭了,我看着心里很难过受。”
李绵冰闻言,顿时雨过天晴,心里感觉无比的甜蜜,无比的充实,便也抹了一把泪,傻傻地笑道:“好,我不哭了。”
黎彬继续仔细地把李绵冰脸上的泪痕擦拭干净,然后亲昵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道:“等会我要搓热你的脚踝,把里面的淤血化去。会有点疼,你受不住就告诉我,别强忍着,知道吗?”
李绵冰笑着点了点头,双手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黎彬怎么处理。
黎彬也冲她笑了笑,然后低下头去,小心翼翼地用酒精棉球把她的脚踝擦拭干净。接着,他从托盘上取来一瓶酒精淋在自己的手上,用火点着,便立即将双手捂在李绵冰左脚踝扭伤处,然后由慢到快、由轻到重地给她揉搓按摩起来。这样能够加速酒精渗透肌肤,扩张毛细血管,疏通经络,活血化瘀。
李绵冰感觉脚踝处灼热,刚开始揉搓之时痛得厉害,不过她还是忍住了。再过片刻,疼痛却迅速舒缓了下来。
之后,黎彬再去剿匪队医院里找来一些草药,全都研磨碎,用纱布盛着放在低度数的酒水上面蒸了一个多小时,等到药物成分都被蒸出来之后,再直接在药渣上洒一些高度数的酒水,然后将纱布收拢包住所有的药渣,趁热慢慢敷烫扭伤处。就跟用鸡蛋热滚一样。
这需要控制得很精细,不能太热,否则会烫伤。也不能太凉,否则效果会打折扣。
等到过了半个小时之后,药渣温度已经降下来了,黎彬再把它摊开,彻底放凉,然后将药渣全部敷在扭伤处,用纱布包紧。
李绵冰对此很是好奇,问道:“你怎么什么都懂?”
黎彬说道:“这其实是我偷师学来的。我八九岁的时候,贪玩爬树,不长心掉了下来,把手关节摔脱臼了。我父母就找来村里的老中医给我处理伤口,用的正是这种方法,效果很好。当时我就仔细问过那位老中医用的是什么药物,怎么处理,有什么注意事项。他人很好,而且见我年纪小,也没什么戒心,都告诉了我。他没想到我那时有写日记的习惯,将他给我讲的都记录在本子上了。从此我就学会了这种方法。”
李绵冰闻言,笑道:“你真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