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世唯出了徐府巷,到街口雇了一辆黄包车,点名去清吟小班,黄包车夫便知是去秦淮河畔的名妓会所。
“少爷,不知您要去的是哪家小班?”黄包车夫咧着嘴讪笑,粗声问。
“松竹馆。”白世唯慵懒地靠在座上,淡声答。离开特务处大楼前,他特意换下了中山装,在自己存放在办公室的便服中取了一套黑绸暗纹的长衫马褂换上,又戴了一顶黑色礼帽,高挺的鼻梁上再架了一副黑色圆镜片的墨镜,俨然一副浪荡的纨绔子弟做派。
在民国,妓院分三六九等,第一等的妓院叫“清吟小班”,通常以院、馆、阁等命名,如莳花院、潇湘馆、群芳阁等,看这雅号如同售卖文房四宝之所,这里的妓女多为清倌,卖艺不卖身,妓女大都隶籍苏州、扬州或杭州,养家对买来的妓女从小即教其练习笙管丝弦或书画,所以小班的妓女多色艺双绝,琴棋书画、水墨丹青颇为精通,在妓女中的地位最高,如明清时期享誉秦淮河畔的“秦淮八艳”。虽然清吟小班的名妓只卖嘴皮,但要遇上富贵子弟或巨商富贾,在相识一段时间后,即老鸨要够足够的钱财后,也可住局,当然嫖客出资也是令人咋舌,其花费相当于后世富二代追爱豆。一等妓院要付100元的执照费和每月32元的税。
紧挨着一等妓院的附近便是二等妓院,二等妓院叫做“茶室”,大门口设施与头等小班基本相同,茶室与小班的主要区别在于妓女本身姿色、才艺、年龄等。若妓女人老珠黄,就会被老鸨从原来所在的一等小班的妓女转入二等茶室。
三等妓院称为下处,较二等茶室为简陋,妓女资色不如一、二等妓院,通常为平民消费,每月要付30元的执照费和每月10元的税。四等妓院便是窑子,房屋矮小,室内有床或砖炕,茶具桌椅也较普通,妓女衣着平常,有的容颜衰老,来逛窑子的全是苦力、脚力、车夫之类的底层劳动者,每月只付5元的税,不需执照费。
除此之外,还有些暗门和土娼,这些都是民国社会的毒瘤,但因领取执照的妓院是稳定的税源,这时期的妓院在警察厅备案后,属合法经营。
很快,黄包车夫把车拉到秦淮河畔的烟花之地。
白世唯取下墨镜,鹰隼的目光在一排排的院馆楼阁中,很快寻找到目标妓院。
“就在前排第二间小院,拉到门口!”
“好嘞!”黄包车夫呼呼地拉起车,格外卖力。
“少爷,松竹馆到了!”
“辛苦了,伙计!”白世唯重新戴上墨镜,从兜里掏出五元法币给年轻的车夫。
“谢少爷打赏!谢少爷!少爷,要我在这儿等吗?”车夫惊喜地连声道谢,今天遇上手面儿大的,够他好几天收入。
白世唯淡淡点头,低声道:“好,那就到门口等,我出来还用你的车!”
年轻车夫高兴地答应,把车拉到门口五六米远一块僻静的树荫下等候。
白世唯停在松竹馆外,观察了一圈。松竹馆占了三分之一条街,左首是一个二等茶室,名为鑫雅室,右首亦是一家清吟小班,名号为新凤院。左右两家妓院的门楼院落规模和装饰上比松竹馆稍逊。门前停的一水儿嫖客座驾也比不上松竹馆。
白世唯潇洒的身姿停驻在松竹馆,门脸是中式院门,大门上端有三盏乳白色电灯,灯上用红漆书“松竹馆”的字号,两扇门框左右各挂一块长方形铜牌,用黑漆在上端横着“一等”俩字,下面竖写“清吟小班”四字。铜牌上挂有红绿彩绸,垂向两边。大门旁的一侧墙壁悬挂方形木质水牌,水牌四周为黑框,中间用红漆书写馆内清倌花名,水牌上有红绿彩绸垂挂。
白世唯风流倜傥地踏进松竹馆,院子里的穿戴干净整齐的伙计和“叉杆儿”,一见是富贵子弟光临,立刻殷勤地上前笑脸相迎:“爷,是开盘儿还是有相识的清倌?”
“开盘儿吧。”白世唯淡淡地答。
在松竹馆外墙壁的水牌上,白世唯便得知这家清吟小班的妓女共有22人,其中头牌2名。他叫开盘儿,明着是叫所有的妓女供客挑选,实则暗中观察所有妓女。
“爷请往里走,姑娘们还有12位空着。爷是都看,还是只挑头牌和前二等?”伙计周到地把白世唯引入带跨院和小洋楼的三进式四合院,边引路边问。
“就看头牌和一等。”白世唯淡答,表现出一幅手面阔绰的富家公子模样。
“好嘞,爷请跟我来,您来得巧!馆内头牌还剩一位轻烟姑娘,一等清倌还空着秋彤、紫丹、夏荷三位,我带爷一一挑选。”伙计咧开一口大白牙笑道。
白世唯不动声色,淡声一笑。
伙计把白世唯引入一间间居室,白世唯暗暗观察,得知小班妓女的居室按等级多则三至五间,少则两至三间,两明一暗或三明两暗,占房多寡按其声名而定,头牌名妓有独占5 间房以上,相当于一个单院。
白世唯看过三个一等清倌,各花了50元法币,让三名妓女脱了鞋,明着说是欣赏三寸金莲,实则刻意观察了她们足部的大脚趾和其他四脚趾之间有无明显的缝隙,若是东洋女间谍,必然缝隙宽过常人,这是长年累月穿日本木屐留下的痕迹!
经过查验,这三名一等妓女都无异常,白世唯最后让伙计带着去了头牌的居室。到了头牌的居室,伙计叫出一位身材娉婷、面容清秀灵气的年轻妓女,对她说道:“轻烟姑娘,这位爷英俊潇洒,家资丰厚,好生侍候好!”
伙计说完,退出居室。头牌妓女盈盈而笑,娉婷地走到琴桌,纤纤十指开始清雅地抚琴,琴声婉转。
白世唯犀利的目光默默观察居室内设,内里陈设也较华丽,设有长条餐桌、方桌、梳妆台、靠背椅、坐钟、挂钟、铜床、绣花慢帐、丝缎袅枕、衣架、盆架、茶具等。室内悬挂一幅头牌的巨幅照片,四周墙壁还挂有书画挂屏。
白世唯暗自观察,这时,头牌的一个贴身女佣一副笑脸地端来一个装着清水的铜盆,饶有深意地问:“少爷,只是清饮、弄棋还是住局?”
白世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