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了,西洋乐曲又奏起,一对对绅士淑女又翩翩滑入舞池。
白世唯犀利的眼光掠过乌泱泱的人头,精准地扫向在贵宾席休息的楠本和彦,见他心力衰竭症状已经出现,他下的药剂量恰当,是军医处杨庆襄特别为楠本和彦配置,白世唯通过日本军方的内线调取了楠本和彦的健康档案,发现他有严重的心脏病,如果用超剂量的奎巴宁,楠本和彦必然引发心脏急骤收缩,血压失常,最终心力衰竭而亡。
这种类似自然死亡的迹象,日本军医也无法察觉。白世唯见撤退时机已到,他冷冷地勾唇,以舞姿作掩护,将郭人美揽入怀中,低语道:“差不多了,我们撤!”
郭人美点头,挽着白世唯走出舞池,走至贵宾席,向此时药性微微发作的楠本和彦告别道:“表舅,陆晋生意上有点儿棘手的事,他要赶回公司处理,那我们先告辞了!改天,再来探望表舅!”
楠本和彦额上沁出细汗,他咬紧牙关,挥挥手道:“去吧,回去代我问候井子表姐!我身体也有些不适,要回房间休息了!”
“表舅,您怎么了?要不要我扶您回卧室?”郭人美装出一脸紧张。
“不必了,我有秘书。”楠本和彦坚挺着,手向后一挥,近处1名身材敦实的武士立即上前。
“那您多多休息!”郭人美也不恋战,向楠木和彦了一躬,立即挽着白世唯离开宴会厅。
宴会厅外,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见二人步出,立即开上前。
车门打开,白世唯和郭人美快步上车,车门关上后,奔驰扬尘而去。
“科长,还顺利吧?”副驾的马鸿激动地问。
白世唯点点头,欣赏地看了一眼郭人美,由衷地赞道:“多亏郭译电员!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
“科长过誉!能为国立功,这是人美的荣耀!”郭人美杏腮绯飞,染上一丝羞赧。
白世唯颌首,白修长的手掌拍上郭人美珠圆玉润的肩,真挚道:“郭译电员深识大体,拳拳报国,巾帼不让须眉,这回与我们并肩杀敌,大义灭亲,必流芳青史!”
郭人美望着白世唯深邃澄澈的目光,有些心旌摇曳。
分手后,郭人美回到郭公馆。这时,夜已深,天空聚集了一大片厚厚的乌云,乌云快速移动,想一张黑幕笼罩着天空,半个钟点后,大风骤起,这时乌云扯开一丝缝隙,雨花飘落,紧接着,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从天而降,砸在煤渣路面,绽开一团团水花,落在路边的黄包车篷上,发出沉闷的“梆梆”声。
郭公馆院落中的荷花在雨水的滋润下,悄悄地绽放了!红的,白的,粉的,在碧绿的荷叶衬托下,亭亭玉立,像含羞的少女,半掩着粉腮,一池碧水,波光粼粼。
夜莺从清亮的草丛中掠车,这一幕,郭人美倚在西式的拱形窗边,将庭院的雨中夜景看得心醉!
夜深,郭人美了无睡意,她坐在窗前,手托着下巴,望着窗外黑的天幕,怔怔地凝思。
一想起她叫科长未婚夫,在舞池中拥着她共舞,她禁不住脸红心跳。
她拉开书桌的抽屉,找出纸和笔,在空白纸页上写下一行心底的缱绻:“爱你,科长!”
她的心已经被白世唯占了三分之二,他象一块强大的磁场,吸引着她。
她阖上眼,脑中幻想着美妙的画面......她轻轻勾住他的脖子,任由他旋转带来的眩晕,任由长发被飞舞的风飘飞。
初升的朝阳,穿过火红的云层,投射在旷野,将两个人的身影拉得细长,剪影成一幅动人的画片。
他欣喜若狂,他转身跑到山崖边,对着远处起伏的山脉、奔淌的河流,把手卷成话筒,放到嘴边,大声呼唤:
“喂你听得见吗?我,白世唯,此生最爱郭人美!海干石枯,只情不渝!”
“科长,人美相信你!”
她大大的眼眶蓄满了汪汪的泪水,黑眼珠浸湿在蒙蒙的水雾里。
白世唯怜惜地俯下身,轻抚她的发丝,低喃地说:
“人美,你是如此优秀!”
“可我们是特工,不能......”她略微迟疑,惊惶得躲闪,从他怀抱挣脱,只一瞬间,就像一条小红鱼般得溜开了。
他见她有意闪躲,莫名的有几分沮丧,他追到一棵广玉兰树下,她弯下柳腰,拾着地上的一朵粉嘟嘟的玉兰花。
他急切地走近她。
她借一根花枝挡着自己的面颊,低垂的大眼睛里仍是不安和惶惑。
“你在惧怕吗?”
他深深地注视着眼前的红蝶,抬起她的下巴,逼近了一步。
她的嘴唇轻轻地蠕动了一下,却未发出声音。
突然,他翘起她尖尖的下巴,深沉地在她唇上落下缠绵的吻......
“人美,人美!起床吃早餐了!”木村井子俯在女儿枕边温柔地低唤,脸上挂着慈爱的笑。
郭人美朦胧地睁开美目,见母亲温柔慈爱的笑容,方知自己是做了一场美梦!看来,自己是真正昏头了!
木村井子宠爱地说道:“人美,博森从南洋给你捎来了一份大大的礼物喔!想不想看看?”
说着,她变戏法似地在郭人美面前拆开了一个精致的大包装纸盒,里面躺着一件白色软绸镶金丝荷叶边的别致旗袍,里面还有一个玻璃方盒,里面是一串莹润发光的白色珍珠项链。
“人美,快试试!”
“娘,我不试!我不爱宋博森!”
......
中午时分,狂风大作,随风卷起的尘土漫天飞扬。
白世唯从特务处大楼走出,沿着徐府巷走向中华门。
踱至临街的保安堂药铺,半掩着漆黑的大门,柜台里面立着一位中年人,一手按着流水账簿,一手拨弄着黑色的算盘珠子,还时不时朝门外张望。
“李郎中,我婆娘咳血,给抓副药治治吧!”
一个衣服褴褛、打着赤脚的汉子突然冲进门央求道。
“我记得你婆娘,你婆娘上月诊断过,她是湿气入肺,支气管膨胀,气血淤堵,拣几副药吃,会慢慢好的。”
“赤芍四钱,丹皮三钱,生地四钱,芡草四钱,仙鹤四钱,银花四钱,连翘三钱,卜黄四钱,白术三钱,分两次放罐煨之,三沸为止,日喝三遍,共喝三日。”李郎中一边嘱咐,一边用牛皮纸将抓的中药包裹起来。
“多少钱?”汉子囊中羞涩地问。
“本来要五块法币,只收你四块吧。”李郎中同情道。
“我只有三块。”
“哎,差远了。”李郎中将抓好的药包重新放回柜底。
汉子低叹一声,无奈地走出药铺。
这一幕刚巧被白世唯看到,他阔步走进药铺,向柜台扔出四元法币,拿了药包,追出药铺外,对那汉子说道:“先拿去煎了,救人要紧。”
“先生,谢谢您!谢谢您!”汉子就要跪下,被白世唯止住。
“先生,我不能白要您的恩惠!但我要懂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是个江湖卖艺的,走南闯北,落魄金陵,本有些积蓄,无奈婆娘得了肺痨,现在身无分文,无以回报!如果先生需要护院,我这身武艺可以为您效劳!”汉子慷慨地说道。
白世唯一听,深眸闪过一道惊喜的亮芒,他有意试试眼前汉子的真本事,便豪爽道:“师傅,可否为白某人练上一段?”
“先生,请看!”
只见汉子拣了一块空场子,“嗨、嗨、嗨”地吼叫,把煤渣地跺得“嘭嘭”直响,他打了一套拳后,从怀中抽出一条三尺长的铁链,在他手中熟练地舞起来,铁链在空中飞舞如蛟龙,地下旋转似飞轮,所到之处,树枝断叶落。
这身本领白世唯看得连声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