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豁达如罗皓也无法例外。他想过释然,他无数次努力过想要打破他和谢安之间的距离。却一次次的失败,被深深的挫败感包围。江毅晖已经死去,却同时永远的活在了她的心里,成了一个永远无法超越的存在。
如果江毅晖还活着,未来有无数的变数,同时拥有着无限的可能,他或许还有着温暖谢安的能力,让她感受到温暖幸福。让她选择,让她比较。可是,没有如果。江毅晖的离去,等同于关上了谢安所有感知幸福的意愿,她固执的把自己捆绑在原地,拒绝着所有人的靠近。
时针早已滑过午夜,罗皓拖着疲惫的步伐从手术室走出来。大型车祸,一连救治几名重伤患者。就算身体素质强硬如罗皓,也只能表示吃不消。
他默默的倚靠在休息室的躺椅上,感到有一点点晕眩,十几个小时高度紧绷着神经的操作着手术,饥肠辘辘。他知道自己现在有一点低血糖,他应该起来去给自己补充点能量,却疲累的连一根手指都懒得动弹。
可能人身体脆弱的时候,也会格外的感性吧?他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候,思念会突然侵袭的这样的厉害。
他突然很想见到谢安,见到萱萱,见到嘟嘟,见到他家里的所有成员。他突然迫切的想要听到她们的声音,好让自己得到慰藉。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样一个昏暗静谧的夜里,在他身体无比疲累的时候,他会这样莫名的如此思念她。罗皓掏出手机,用手指划开屏幕,映入眼帘的是谢安的照片。是他趁她睡着的时候拍的,只是就算只是照片,哪怕是在睡梦中,她那好看的眉依然紧锁。
心痛骤然袭来,他机械的用手指无意识的划着屏幕,一遍又一遍,似乎这样就能抚平谢安眉宇间那挥不去的悲伤。
眼底不可抑止的有些潮湿,又莫名的感到委屈。他真的已经无能为力,失去了如何爱下去的方向。
手机突然震动,罗皓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沉默,他下意识的想要接听,犹豫了许久之后还是选择挂掉,却又隐隐期望着它下一次响起。
手机却不再有任何响动。可无论怎样掩饰,也还是无法掩藏失望。她比他所以为的还要不在意。是他自己低估了那个人在他心目中的分量,同时也高估了自己的分量。
拖着疲乏的躯体回到家,谢安已经休息。静静的望过去,她难得睡得这样安稳,连眉宇间的愁意都几乎消失不见。
走动的声响惊醒了谢安,她撑起身子迷迷糊糊的问,“你回来了啦?怎么还没睡?”
罗皓缓缓靠近,静默片刻,揉了揉她的发顶,“没什么,吵到你了是不是,睡吧。”伸手想把她拢进怀里,却又克制着把手插进口袋。
谢安见他不愿多说也没再多问,她翻了个身躺下,“明天要带萱萱去打疫苗,那个疫苗接种证你上次放哪了?”
“就放在她房间的柜子里面。”
谢安得到答案,点了点头,再无话语。
这一年多以来,两人之间大多如此。除了萱萱,仿佛再没有了任何共同的话题。明明彼此靠的那么近,肌肤相亲呼吸相闻,可还是那样疏离。
他挫败的揉了揉眉头,没了睡意。明明身体疲惫的不想动弹,可思维却不停息。明明不是多么执着的人,到底是为了什么会如此的放不下?或许并没有自己所以为的那样在意,只是因为一直求而不得才会这样吧。
如此自欺欺人。
罗皓略带嘲弄般苦笑,事到如今,还能如何?不如放手。
这样强行的留在她的身边,对她而言每次看到自己都会感到强烈的愧疚吧?
他苦涩的开口问, “你还是忘不了他吗?”
谢安睫毛轻颤,过了半响罗皓才听到她缓慢而又干涩的声音,“人死如灯灭,记得或是忘却又都还有什么意义?”
罗皓突然想要看清她此时的表情,却说不清是想要透彻的看清她如何的放不下还是为了让自己更加确定的死心。
“明天我们一起去看看他吧。”
这提议来的突然,谢安彻底的僵住,慌乱的摇头,却到底还是舍不得拒绝,只能静止沉默。
罗皓微微叹息,手臂不自觉收拢把她紧紧拥在怀里,想要用自己的体温来给予她温暖。无论他怎样口是心非,却到底还是舍不得看到她真正难过。
只恨不能倾其所有,只为换她展颜。
第二天是个阴霾天。风吹在身上让人觉得湿冷。
墓碑上的黑白照片里,江毅晖的嘴角微微上扬,形成笑容,看起来还是那样的清隽俊逸。
谢安身体几乎控制不住的颤栗。
谢安冷眼看着罗皓上前把带来的香烛瓜果一一摆放好。
罗皓弯腰鞠了一躬,拍了拍谢安的后背,轻声道,“我在外面的车里等你。”
谢安感觉自己像是醉了酒般头昏脑胀,等罗皓彻底走远到再也看不清身影后,她直接就躺在了地面上。
早春的空气里有着泥土和青草的清新味道。谢安微微眯着眼睛,有什么从眼角淌下来。
天近的仿佛就在头顶,云层随着风随意的翻涌着,然而伸出手去却什么都抓不住。
她侧过头与照片中的人对视。
过了许久才轻声道,“你在那边过的好吗?”
回答她的只有风声。
“我过得很好呢。”谢安自顾自的微笑,“我女儿一岁多了,下次带她来看看你,若你还在,肯定也会很喜欢她。只是不知道像谁,年纪不大,脾气却不小。”
眼前又似乎出现他无奈又宠溺的温和笑容。
“你不在,左右不过囫囵一生罢了。”
却又突然怨怼,“你怎么可以?你怎么舍得?毅晖,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谢安蜷缩成一团,瑟瑟发着抖。泪水和着泥土乱七八糟的糊了她一头一脸,她也全然不知,只是一味地伤心。
“我要忘了你,我应该忘了你,可是你告诉我,我要怎么才能真正忘了你?”
眼前朦胧的看到江毅晖的身影,渐渐淡去。她踉跄着爬起来向前扑去,却只抓住虚无。
天上的雨终于应景般细细密密的落下来。
谢安知道自己又犯了癔症,苦笑着闭上眼睛。
世界那么大,地上的人那么多,可为什么还是会觉得这么的寂寞?
罗皓撑着伞,远远的走近,他隐忍的看着谢安狼狈的模样。过了许久,认命般松开伞,叹息着弯下腰把谢安牢牢抱起来往回走。
他克制着把叹息压抑在喉头。
那个人已经离开了那么久,还是这么不能释怀吗?到底还能怎么做,才能让你看到在你身边的自己?
这样被忽视,这样不被在意,罗皓感到疲惫以及无望。或许,这辈子她都不会释然,都不会真正遗忘,那自己该怎么办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