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归和李心怡在破败的长街上走着，道路两侧的阴影中，时时可以看到一些人在不怀好意地看着他们，这些人三五成群游荡在街区里，好像都不需要工作一样。

街区内部的建筑也都很破败，许多窗户都被钢板封死，再贴上一层密封膜，以此达到气密效果。在高度发达的35世纪，天然木材的价格可比钢板高多了。整片区域似乎没有哪栋楼能够用得起隔离罩，有几栋还有残存，但也看得出破损很久了。

两人前方出现一个垃圾站，旁边则是七八个人贴墙或坐或躺。垃圾处理站是整片街区唯一能够与西海市接轨的地方，垃圾会在这里自动压缩处理，就地进行简单的加工，变成可回收的原材料。

能源管线时刻都在散发热量，就成了流浪汉抵御夜间寒冷的绝佳场所。

“这个世界上为什么还有这么多的穷人？”李心怡忽然问。

这是个好问题，楚君归把政治组件启动了1秒，就得出10086个答案，侧重点各有不同。然后政治组件刚迫不及待地想发言，就被无情地关掉。

在李心怡眼中，楚君归只是略一思索就回答：“你是想要泛星域的原因，还是从行星分工的角度看问题，又或我们只是考虑西海市本地？”

“有区别？”

“区别很大。”楚君归点头。

李心怡若有所思，深深看了楚君归一眼，说：“先说说行星分工吧。”

“很简单，大部分行星只是具有开发价值，而不具备居住条件。就拿我们现在所在的海梦星来说，环境已经是相当友好，但是空气还是不能呼吸，建筑需要气密或者修建隔离罩，这就导致安置成本大幅增加。在其它更恶劣的行星，安置成本可以是母星上千倍甚至更高。”

“然而当一颗行星的可开采资源耗尽时，它就失去了价值，只能依靠中央政府的补贴维持。毕竟大多数工业星没有自给自足的能力。从王朝角度来说，会也只会给足够维持生命的必要物资，但是到了行星内部，这些物资的分配必定不均，穷人就这样产生了。”

李心怡问：“那为什么不把人从废弃资源星里撤出来呢？”

“撤走一个人的成本可比补贴物资高得太多了。一般来说撤离一个人的费用，足够让1000个人在行星上活到老死。所以无论王朝还是联邦，每年给出的撤离名额总是非常有限。再说，也总有些人不想离开。”

李心怡叹了口气，说：“好现实啊！”

“政治从来都很现实。”

李心怡看了看依偎在垃圾站边取暖的人，说：“要不我把这片街区买下来？给他们工作，给他们饭吃。”

楚君归一怔，万没想到这个小家伙居然如此有钱，当下肃然起敬。

不过敬仰归敬仰，身为家庭教师，必要的规劝，或者说是管教，还是必须要有的。

楚君归清了清嗓子，说：“这不见得是个好主意。”

“为什么？”

“他们未必想要这种改变。”

“怎么可能？谁会想要这种生活？”

楚君归向流浪汉指了指，说：“首先，他们并非一定没有工作。其次，就算他们没有工作，许多人也适应了这个地方。你把整片街区都改造了，并不能让他们过得更开心。”

“有地方住，有饭吃还不开心？”

楚君归笑了笑，说：“穷并不等同于不快乐。也许让他们勤奋地从事你提供的工作，反而会更加不快乐。”

李心怡看了楚君归一眼，说：“希望你说的是对的。我会自己观察的。”

楚君归耸耸肩，说到这里也就够了。政治这东西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理解，不同的权衡轻重。大多时候，是在一些不那么糟糕的后果当中选择一个。

两人刚刚经过垃圾站，就见垃圾站后面几个人靠墙站着。其中一个满身纹身的人站直身体，叫道：“站住！”

李心怡双眉一竖，就欲发怒，但被楚君归拦了下来。

那个混混从后腰中掏出一把手枪，对准了楚君归，冷笑道：“听说你们杀了老秃？胆子挺大的啊！不过我和老秃那种废物可不一样，看到这是什么了没？改装手枪！看看这雕花，看看这口径，12.7mm的手枪听说过吗？你给我老实点，不然我就在你身上开个窟窿！你那包里有什么，拿出来看看！”

楚君归打开手提包，伸手一捞，手中就多了一把锯短了的双管霰弹枪。幽深的枪口对准了4个混混，光泽显得格外狰狞。

“12.7mm的手枪没听说过，我手上只有这把雷明顿出口的小家伙。顺便提一句，里面装的也是改装过的弹药，原本不是用来打人的，而是拆墙的。”

几名混混脸色渐渐惨淡，为首那人慢慢下蹲，慢慢把12.7mm的手枪放在地上，再慢慢高举双手，颤巍巍地站起来。

4个混混后背紧紧靠在墙上，恨不得把自己挤进去。雷明顿出的这玩意当年拆门，现在拆墙，从来就不是为了打人用的。就算打到了人，也不耽误拆墙。

“把所有武器都掏出来，放在地上。”楚君归命令道。

混混们乖乖照办，毕竟谁也不想被当成墙给拆了。他们拿出来的武器大多是铁棍匕首砍刀手枪一类的，枪都是老式手枪，并不是头目那种改装过的高级货。

楚君归在他们面前走了一圈，将所有手枪都踩成了零件，然后手中霰弹枪一摆，说了声滚。

4个混混如蒙大赦，抱头鼠窜。

李心怡好奇地盯着楚君归的手提包，“你什么时候偷偷搞了把雷明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装了特殊弹药的型号是管制品。”

“作为你的老师，我时刻会有生命危险，所以你们家给了我一把防身。”

李心怡冷眼看着楚君归，“我现在有种感觉，就算世界毁灭了，你也不会死。”

楚君归刚想谦虚一下，就听李心怡补道：“你一定是属小强的。”

楚君归彻底绝了从她嘴里听到夸奖的心思。他把霰弹枪放进提包，恢复了人畜无害的样子，陪着李心怡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