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号行星已经和以往完全不同，轨道上3座巨大的船坞格外醒目，密密麻麻的工程船如同蚂蚁般来回穿梭。在远离行星的地方，有一片模模湖湖的阴影。这片阴影从4号行星就可以隐约看到，无比巨大。

一艘星舰飞出风暴云层，驶向阴影。

星舰舰桥内，楚君归站在星图前，静静看着纵贯线的战况。

舰桥里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人类还真是一个喜欢战争的种族。找不到敌人就自己跟自己打。”

“其他种族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只是我们还没有遇到它们而已。”楚君归道。

“你还想遇到它们？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楚君归的目光终于从星图上收回，落在外面的阴影上。从这个距离看，阴影显得格外巨大，挡住了蓝太阳，让它都显得朦朦胧胧的。

这片阴影的直径已经超过800公里，简直就和一个小行星相当。这是道哥，在分离出超过400万子体后，它的体积不减反增。

楚君归打量了一会，问：“还能有更多的子体吗？”

道哥笑了笑，说：“看来两艘主力舰还满足不了你。”

“那是给军方的，我们也需要自己的主力舰。”

道哥的阴影上浮现出一张几百公里的大脸，略带讥讽，说：“人类始终是很善妒的生物，我们表现得这么……生勐，你就不怕被针对吗？”

“我们不生勐，也一样被针对。”

“也对，你毕竟是把联邦打上谈判桌的人，想低调也不行。”

楚君归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你还能制造多少个子体？”

道哥也收起了玩笑心情，说：“我要进化到下一个阶段才能知道，现在没办法说。没有完成进化前，我也无法知道基因里封锁的信息。”

“进化还需要什么条件吗？”

“需要你的允许。”道哥的脸上挤出一道谄媚的笑容。

楚君归当然不信。他很清楚，自从道哥进入宇宙后，就没什么好办法限制他了。理论上道哥没有在宇宙中推进的器官，但是进化出类似器官对雾族来说就像搭个房子那么简单。另一个限制因素是距离，就算是进化出能在宇宙中推进的器官，光速仍然是一个不可逾越的障碍。也许光是飞到临近的星系就需要花上几百年。但是雾族的生命和时间观念或许和人类不同，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看到雾族寿命的极限，也许几百年对他们来说就是打个盹的事。

不管怎么说，假如现在道哥抛弃大部分身体和所有的子体，变成一小块逃走，还真没有抓捕它的办法。

还在四号行星的道哥因为知识体系的限制，只能自己从最基础的数学开始研究。但是现在的道哥已经接触到了人类的科技，虽然不清楚是不是得到了整个体系，但是基础科学肯定是成体系且完善的。至于其余的，就看智者和道哥之间私下的交易了。

楚君归也不打算绕圈子，说：“我现在可限制不了你。”

“这种限制是习惯上的，也是软环境的约束。我的进化路线已经固定，用人类的话说就是一个将军，或者元帅。我的能力是打赢战争，但为什么战争、打什么样的战争并非我的擅长。我需要一个目标，最好是一个有意义的目标，而你恰好能给我这个。”

道哥继续说：“人类天然喜欢战争，看你们的历史就是一部战争史。不过和王朝、联邦那些人比起来，至少你并不让人讨厌。”

楚君归说：“你的夸奖……很别致。”

道哥露出笑容，说：“语言的艺术还是很有意思的。”

楚君归说：“如果你的进化是被我限制了，那么现在限制已经解除了。”

“如你所愿。”

道哥的脸隐藏了，整片阴影开始收缩，逐渐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球体。这个过程持续了一整天，然后球体表面开始变化，变成了丝毫不反光的纯黑色。楚君归切换了视野，才看出球体表面是由一个个极小多边形构成，几乎把所有的光线都吸收进去，只反射了微博不足道的一点点长波的射线。

球体内部没有丝毫动静，但那不过是假象，真实情况是内部所有信息都被阻挡屏蔽，所以看起来才那么的平静。

进化过程持续了整整十天，期间智者赶过来一次，对球体进行了检查，但是也没能突破球体表面的屏蔽。按照智者的说法，现在的雾族都走上了独立进化的道路，每条路都完全不同，它也不清楚道哥进化的过程和原理。

楚君归能做的也就只有等待。不过道哥本体进化，那些工程兽并没有闲着，它们大部分时间从事的都是简单重复劳动，少许复杂工作则是由智者分拆成了一个个简单任务再分发下去。

这十天中，楚君归订购的工程船陆续到货，道哥的工程兽开工率终于达到80%以上。新的订货中大部分来自于王朝，这有些出乎楚君归意料。工程船虽然不是什么战略物资，但是通常订单只是几千上万，哪有像楚君归这种一订就是上百万的？所以楚君归的订单在联邦遇到了不少麻烦，就算有昆等人在暗中相助，最终也只是订到了20万辆，其余订单都被取消或是审查中。而王朝这边却是大开绿灯，几乎所有的订单都被接受，而且加急发货。

王朝这样做的理由很简单，那就是为了霜狼级的交货。不过想深一层就不会觉得那么简单。霜狼级是直接和徐家竞争，以徐家在军工领域的地位，下点绊子是能办到的，怎么就这样轻易放行了？

幕后种种，楚君归不清楚也不想知道，不管怎么说，来自王朝的80万辆工程船到货，就意味着他还能再开两座船坞。后续那100万台工程船的订单能拿到货当然好，拿不到也没关系，楚君归已经买到了工程船的全套图纸，必要时完全可以自己生产。只是现在光年的产能完全不够用，能买的最好不要自己造。

在等待道哥进化完成的过程中，智者悄悄出现在楚君归身边，不无羡慕地说：“它又能进化了。”

楚君归问：“你也想吗？”

智者遗憾地说：“我还没有到能够进化的节点。”

“节点？”

“确切地说是临界点。我距离下一次进化的临界点还有相当遥远的距离，具体有多远我也不清楚。”

“临界点是怎么确定的？”

“是刻印在基因里的，但是不到那一天，我也无法知道。”

楚君归点了点头，问：“上次的课题有结果了吗？”

“已经有了结论，但是把握并不是很大，因为不可控因素太多。”

“说说吧。”

智者投射出无数数据，说：“原本的课题是光年的发展战略，这个题目太大，也不具备太多的操作性。在收集相关数据，并且咨询了联邦光年的工作人员后，得出了短期成功概率较高的短期策略。”

“短期？”

“是的，只有短期才有效，长期的驱动因素太多，不可预测的因素也太多，如果我给你一个长期预测并且还实现了的话，那多半是因为运气好。”

楚君归还未回答，就听到意识中响起了一个声音：“也可能是我的发挥。”

楚君归默默地切断了玄学组件的能源，继续听智者说。

智者说：“不考虑战争因素的话，我们的核心优势在于成本。而成本来自于两个方面，一是能源，二是劳动力。道哥完成进化之后，我们在这方面的优势会越来越大。不过成本下降的空间有限，也不是越低越好。另一个受限因素则是辅助设备的供应。一艘主力舰需要用到的辅助设备可以超过50万种，其中许多设备的产能弹性不高，这就必须提前采购，才能跟上我们产能扩张的节奏。综合考虑，我们需要建立自己的舰载设备生产体系，保证绝大多数基础设备的供应。目前的方案是，在联邦设立270家新公司，生产7098种舰载设备。设立100家贸易公司，负责40万种设备的采购；设立20家物流公司，负责采购设备的运输和储存。”

“整个计划实施需要8个月，预计总投资750亿，雇佣人员110万人……”

楚君归打断了一下，说：“雇佣的人数似乎有点多。”

智者说：“110万雇员就是110万张选票，再算上他们的家庭，就会变成300万甚至更多的选票。而他们的朋友和生活圈子辐射的范围远不止此。在联邦体制下，这些直接间接的选票如果集中到某个星域，我们就会有不可思议的话语权。而我们在金融领域的话语权已经非常大了，并且还会变得更大。这次所有的投资都会向联邦银行融资，相信融资可以顺利完成。一旦融资完成，这些银行就会变成我们忠实的仆人。”

听完智者的解释，楚君归仔细看了一眼预备放到联邦生产的设备目录，意外地发现了不少敏感设备，还有几十种是上了管制清单的。这些设备虽然在管制清单上的边缘位置，但也确实在清单上，现在又是战时，管制会格外的严格。不过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些设备也没有多重要，怎么处理往往就在地方官员的一念之间。有几百万张选票，有金融寡头的背书，联邦地方政府的官员们能做的就只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