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萧晗擦干了眼泪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不是自己的帕子,竟是一张男人用的方巾,又想起刚才听到的声音,不禁一脸赧然地看向莫锦堂,“对不住表哥,这帕子我洗了后再还给你。”说罢有些歉意地对着莫锦堂点了点头。
“不妨事。”
莫锦堂微微一笑,不甚在意地退到了一旁去,右手的拇指与食指却无意识地摩挲了起来,若是了解他的人便知道这是他兴致高昂的一种表现。
莫老太爷没有察觉,范氏的面色却更沉了。
莫老太太此刻也回过了神来,只将萧晗看了又看,欣慰道:“果然是大姑娘了,越来越标致了!”那熟悉的眉眼,俏丽的风姿可不就是与莫清言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么,看着萧晗就像看到了从前的莫清言一般。
“外祖母笑话我!”
萧晗羞涩一笑,目光却在两老的身上打量着,两位老人都花白了头发,面上皱纹深纵,岁月无情地在他们脸上刻化出了风霜的痕迹,萧晗看着不由心头一痛。
若是在母亲去世后她能常常回莫家看看,给两位老人一点心灵上的慰藉,只怕他们也不会老得如此之快。
可反观范氏却不一样。
萧晗还记得当初第一眼看到范氏时,这个女人怯懦而小心,连目光都不敢往四处扫,穿着一身破旧的粗布裙子,发丝干黄而枯燥,那张脸也比她的年纪生生老上十岁不止,明明与她娘是同岁的,俩人站在一起却像是隔了辈份。
可这么些年过去了,在莫家的日子越过越好,范氏早已经成了养尊处优的贵妇人,衣着精致华贵不说,面容更是保养得宜,那伸出的手指就如水葱似的白净细嫩,若不是萧晗曾经看过她那副落魄的模样,实在是无法与眼前一身富贵的女人相提并论。
“我记得那时瞧着晗姐儿还是小姑娘的模样,如今却已是女大十八变了,不就和姑太太一个模样么?”
范氏笑着插话进来,又拉着萧晗的手看了又看,“果真是个水做的人儿,这眼睛都哭红了,回头伯娘给你炖些燕窝补补。”
“有劳伯娘了。”
萧晗轻轻点了点头,不着痕迹地将手抽了出来,她与范氏算不得相熟所以略微有些不自在,再说范氏刚才可是一声不响地站在一旁,此刻见着她与莫家两老亲近了起来才与她说了两句话,她可记得范氏从前是不喜欢她的,那感觉恐怕就像莫锦堂再见她时那般。
“‘落月斋’可收拾出来了?”莫老太太问着范氏,目光却是和蔼地看向萧晗,“你也知道那是你娘住过的地方,如今你来了正好,那里的布置都没有动过。”
“老太太吩咐的,媳妇自然是早就命人打理了出来。”
范氏殷勤地点头,又转向萧晗道:“周车劳顿,晗姐儿也先去歇息一番,等着晚些时候咱们摆好了宴席给你接风!”
萧晗牵唇一笑,又对莫老太太与莫老太爷道:“那孙女就先去安置了,晚些时候再来陪两老。”
“去吧,好好歇息一下,来日方长,不急不急。”
莫老太太一脸笑意地点着头,眸中的泪花又不由闪烁了起来,她忙借着偏头的功夫不着痕迹地抹了去。
一旁的莫老太爷却是暗自摇了摇头。
看着萧晗不就像看着曾经的莫清言么?
他们两老从前可就只有莫清言这一个宝贝疙瘩,可没想到越宝贝的东西越留不长啊!
等着萧晗跟着范氏下去安顿之后,莫老太爷这才招了莫锦堂上前说话。
一是问了这些日子以来莫家各处商铺的经营情况,以及遇到的难题等等,莫老太太听了一阵便不耐烦了,不由插话道:“老爷子,这些事情你们待会再说,我想问问堂哥儿是怎么遇到咱们晗姐儿的?”话语中不乏亲昵的姿态,那就真是一个外祖母对外孙女纯然的喜爱和欢欣了,虽然莫锦堂是要继承莫家家业的,可比起萧晗来那亲疏自然又差了一截。
莫锦堂也不介意,便将在船上遇到萧晗,大家又怎么样相处,之后下船坐马车一路来到应天府的事说了,末了还笑道:“说出来也不怕祖母笑话,我也觉得晗姐儿变得懂事了许多,与从前大不一样了。”
莫老太爷点了点头,一手捋着长须,“今日瞧着确实是变了不少,以前可不就是个娇滴滴的模样,这乘船坐车都没叫苦了?”最后这一句老太爷是指着莫锦堂问的。
“孙儿一路陪伴在左右,除了必要的歇息以外,表妹与我都是一般的,也没听着她叫半声苦。”
莫锦堂笑着摇头,从再见到萧晗开始他都瞧着她哭了两次了,虽然是情之所至,可看着难免让人觉得有些心疼,想要将她搂进怀里好好安慰一番。
“晗姐儿真是懂事多了!”
莫老太太也跟着点头,许是想到了什么神色一黯,有些感慨道:“没娘的孩子早当家,如今晗姐儿都是这般,也不知道时哥儿在萧家过得怎样?”
莫老太爷眉毛一横,“横竖是他萧家的子孙,就算咱们清言不在了,难不成他们还敢亏待了不成?”
“你懂什么?!”
莫老太太瞪了莫老太爷一眼,“如今姑爷已经娶了新妇,后母是个什么模样你没见过也听说过吧?有哪个后母是真心为前头嫡子嫡女打算的?”冷哼了一声,“我瞧着晗姐儿如今这般懂事,只怕是在萧家受了不少委屈这才熬过来的。”说到这里老太太又是一阵心疼,起身道:“不行,我要去库房里看看,挑拣些好东西给咱们晗姐儿补补身子,你瞧瞧她那单薄的样子,一阵风吹了都要倒!”也不待莫老太爷说话,一阵风似地卷了出去。
“这老太婆!”
莫老太爷无奈地摇了摇头,眸中却是有着一抹欣喜,到底萧晗来应天府看望他们这事让老人家心里很是高兴,虽然落下了几年,可还是没将他们给忘记。
老人家的心思其实很简单,求的也不过就是儿女膝下,女儿没有了,可还有孙女惦记着他们,这样一想想便老怀安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