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险恶的环境里，我从来没有想到要跟凤凰产生什么样的感情，毕竟男女之间的爱情诞生在风花雪月当中，而不是惊涛骇浪里面。

我甚至觉得，飞鹰这么做，已经有些强人所难。

凤凰摇摇头：“飞鹰，不要再说了，当前你要把所有的精力集中在海底探险这件事上，而不是管我的未来——”

飞鹰突然涨红了脸：“我当然要安排好一切，才能放心的进入海底，不然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安心，死不瞑目。”

我明白飞鹰的意思，他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那么当今世上唯一割舍不下的就是凤凰。

我默默地走出了办公室，然后反手关门，我希望他们忘掉个人的感情，即便是师兄妹之间有着同门之谊，也不应该在生死离别的时候乱点鸳鸯谱。

外面风平浪静，所有的海军官兵退得远远的，不跟我们产生任何交集。

这些人常年在海上行动，嗅觉非常灵敏，一旦发现危险就会退避三舍，这次看到高手汇集，他们就明白，潜艇下水一定是有去无回……

我找不到一个可以对话的人，雷诺又被爱德华抓起来，此刻身边的人虽然很多，却没有一个能够跟我对谈。

我走到船头，看着一碧万顷的大海，人类永远不可能征服海洋，因为它不但有广度，而且有深度，人类的海军组建了这么多年，对于大海来说，其力量不过是杯水车薪。

我没有把握能让飞鹰找到海底火山的秘密，但有种预感，他不会回来了。

爱德华悄悄地出现在我身后，身边没有跟随勤务兵和助理，只有他自己。

“叶开，你们谈的怎么样？假如飞鹰找出了火山的秘密，甚至进入了岩浆池那边的世界，一定要让他留下证据，我们向上级汇报，这是天大的功劳，不能让别人夺去。我刚刚还觉得奇怪，为什么他会来到这里，原来是放不下凤凰。”

我什么都不想说，目前的一切都存在于未知当中。

如果爱德华鼎力相助，飞鹰成功的可能性又很大，反过来说，爱德华小肚鸡肠，就会成为飞鹰的敌人。

这就是江湖，黑白两道，大人物和小人物都是一样，为了个人的利益不惜赌上一切。

我看着爱德华那张油腻腻的脸，突然觉得，跟他合作实在是降低了我的人格。

此时此刻，飞鹰抱着必死的决心，帮助全人类探索火山，其他人冷眼旁观也就罢了，像爱德华这样的人，竟然想着从死人的身上攫取利益，简直太过分了！

“司令官先生，此刻我们无法讨论这些，等到飞鹰的潜艇进入那个陌生环境，你必须拿出全部的力量，协助他们持续前进，然后把超级大国海军对于鬼见破火山的研究资料全都献出来……甚至，我要的更多，比如，从鬼见破火山通往马利亚纳海沟的通道资料，我也需要。”

爱德华轻轻地啊了一声，看起来没有想到我会这样说：“叶开，那不可能，火山通向海沟只是理论上存在可能，但是我不觉得那位飞鹰先生的目标是马里亚纳海沟，他的潜艇就算再强大，在深水之中也会变成碎片……你的判断完全错误，根本就不应该这样想，还是好好听我说，不管这一次探索行动成功还是失败，我们都来联手起草一份完整的报告，彰显海军的强大势力，至于飞鹰或者凤凰，要不要在报告上出现，都不重要。”

我终于听懂了爱德华的意思，他想篡改事实，把功劳全都记在自己头上，包括雷诺所做的事情也是如此，他根本不想跟其他人分享战功。

这样一个人占据司令官的位置简直太可怕了，很有可能他将发动这支海军的全国力量，只让一个人荣光万丈。

“司令官先生，我们没有必要再谈下去了，你最好按照刚才我说的去做，集合全部力量帮助飞鹰到达那里，一旦他出了差错，或者我发现你做了手脚，那我就会向超级大国的领袖直接投诉这件事，你要知道，古董调查局发出公函的威力有多大？”

爱德华尴尬地笑起来，一张胖脸瞬间胀红：“叶开，我刚才只是开个玩笑，谁的功劳就是谁的功劳，怎么可能抹杀？别人全都放在我头上，就算是领功请赏，我也会把你的名字放在上面，我们一起共同分享这份荣誉。当下我就想知道，飞鹰到底有多少资料，是我们海军不知道的？”

我没有故意保守，而是把刚才录音笔里的资料描述给爱德华，希望他也能贡献自己的智慧，分辨那种声音究竟是什么？

爱德华的脸色突然变了：“叶开，那些声音从前也出现过，海军的声纳仪器在搜索深海的过程中，同样收集到人类不明白的对话声，可是经过分析，这些对话应该是某种深海鱼类发出的，近似于人类的声音，但又不是，毕竟它们没有任何意义，人类的语言体系也无法破译它们……还是不要想了，海底总是出现各种奇奇怪怪的声音，经过海水的放大送入我们的耳朵，其实好好想想这些是没有意义的，无论海里存在什么，那都是不同生物，在这个地球上，只有人类拥有语言和文字，这一点母庸置疑。”

我近距离观察爱德华的微表情，他的眼珠乱转，嘴角轻轻颤抖，同时，下巴上的肌肉一阵阵神经质的哆嗦着，就证明他完全是在说谎，明明知道那些声音的含义，却不肯告诉我。

“司令官先生，你的话是真是假我都可以求证，假如你知道那种声音代表什么意思，现在就告诉我，以免耽误了军情，你个人可承担不起。”

爱德华尴尬的笑着连连摇头：“那怎么可能，我绝对不会撒谎，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不会胡说八道，耽误了大事。叶开，请相信我，我根本没有恶意，一定会帮助你和飞鹰找到未知世界的通道，我说他根本不可能通往马里亚纳海沟，我们可以打赌，看最后谁说的更正确。”

在指挥舰上，我对爱德华毫无办法，周围都是他的人，可是对于这些神秘事件必须有人出来盖棺论定，消除所有的隐患，他仍然会用到我，因为我始终都在指挥舰上，也经历了所有的海洋战斗，是他真正的伙伴。

就在这种无言的煎熬当中，飞鹰带来的人已经加好了通讯基站，并且进行了详细的测试。

我希望在这些器材上不要出半点纰漏，不然就是自己人害死自己人。

飞鹰和凤凰走出来，两个人的眼眶都哭得通红，我理解他们之间的感情，如果飞鹰死了，世界上就只剩下凤凰，无依无靠，没有未来。

飞鹰走过来，拍着我的肩膀：“叶开，我已经向凤凰交代好了，如果我死了，你们就接替我继续向前，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他招呼自己的人上船，准备离去，大约在五小时后，就会驾驶潜艇进入深海。

我无法表达对飞鹰的崇敬，对方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甘愿舍生忘死，奋战一次，值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男人学习。

他们即将登上自己带来的轮船，方星的电话就打过来，我赶紧叫住飞鹰，让他来一起听电话。

“那种语言跟某种星际语言类似，所以可以近似的认为，鬼见破火山下面藏着来自不同星际的人类，或者是外星人。假如发现他们，绝对不能打草惊蛇，必须从长计议。人类无法破译这些对话，就是因为不同星球的人基因完全不同，创造的语言逻辑没有丝毫接近之处，所以我们知道那里存在某种人类，却不知怎样找到他们？找到之后又怎样沟通？等于说，这是一种悖论，永远无法达到。”

方星的回复让大家都觉得很沮丧，虽然六耳天王使用录音笔和天耳通做了很多事，但最终都变得失去意义，这才是最可怕的，因为六耳天王已经死了，他生前追逐的目标看似伟大，实际上渺小而可笑。

“叶开，实在抱歉，我给你的消息如此令人沮丧，但它是真的。我不可能欺骗你，引出其他麻烦，如果你的人进入了鬼见破火山，让他们千万都要小心，那里的情况太复杂了。”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飞鹰一定会直接下水，奔向目标，我和凤凰鞭长莫及，只能留在这里等消息。

“方星，难道没有其他令人振奋的消息吗？跟这些声音相关的桉例有多少，全都发给我，我想好好看一下。”

我从不怀疑方星的工作能力，但是她的权限还是没有达到最高，很多事情连旁听的权利都没有。

所以说，除了偷听长官的谈话，她对于这些事的推理也占了很重要一部分。

方星答应，马上把资料发给我，随即就挂断了电话。

飞鹰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因为他知道除了自己之外，其他人都不敢冒险，对于水底的所有神秘事物只是感兴趣，却不肯花大力气去追求。

他是英雄，也是傻子，而其他人都是愚蠢的懦夫。

“叶开，记住我的话，如果我死了，你就沿着我的脚步继续走下去，直到胜利为止。”

飞鹰的话给我很大压力，毕竟作为古董调查局的人，我做任何事都要经过上级的准许，不可能为所欲为，当下我跟这些人搅在一起，已经违反了组织的规定，必然会受到批评，但我已经顾不得了。

飞鹰带着自己的人下船，噼波斩浪而去。

我和凤凰站在船头，目送他消失在浪花之中，就觉得这是英雄的绝唱，或许几小时以后，他也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天下第一游侠的桂冠又要落到别人头上了。

凤凰向我靠近，挽着我的胳膊，枕着我的肩膀低声说：“叶开，我失去了六耳天王和飞鹰这两位师兄，现在只剩下你了，但愿我们能够渡劫重生，百战不死，拥有自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