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法想象，踌躇满志的青木就这样死了，他甚至来不及发出豪言壮语，连一个字的遗言都没有。

“这就是屠龙者的下场，这就是屠龙者的下场……”这句话在我脑子里轰然响着，最终像青木的尸体一样，每个字符从天空摔下来，四分五裂，血溅当场。

这种结局，跟所有人想象的“屠龙”完全不同。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屠龙者毫无抵抗之力，更别提翻江倒海，与巨龙大战三百回合了。

“无人机资料在哪里？给我，马上给我无人机影像——”鲍里斯醒过神来，向侧面的操控台大叫。

立刻，有两名军官捧着笔记本电脑，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鲍里斯身边没有桌子，他从一名军官手里抢过电脑，在对方腿弯里踢了一脚，那名军官立刻单膝跪地，俯下身子，正好当成了电脑桌。

“没有视频，一团黑，一团黑……这是什么？这里面是什么？难道真的是黑洞吗？叶开，你来看，你来看……”

我走过去，电脑屏幕上的确什么都没有，只是一团毫无生气的黑雾，绝对看不到巨龙的影子。

无人机进入黑洞，失去光照，接着就信号断开，完全失控。

现代战争中，只有无人机能够进入无法生存的空间，人类士兵遵守《战场人道主义文明条约》，不能明知必死，还冒险前进。

“只能是炸弹，大炸弹！”鲍里斯勐地大叫，声音撕裂，刺耳之极。

我当然不会赞同他的决定，面对这个五十米直径的漆黑巨口，如果真的扔下炸弹，舰船遭到爆炸反噬，就会变成超级大国军事历史上的最大笑话。

同时，爆炸掀起的巨浪，将会令十几艘轻量级驱逐舰同时掀翻，毫无躲避的可能。

我想开口阻止，鲍里斯扔下电脑，突然拔出配枪，哗啦一声，子弹上膛，直接对准了我。

“什么都不要说，不要劝我，现在只有大炸弹能解决问题，龙……龙就在下面，一颗大炸弹，送它们下地狱！我决定了，我是最高指挥官，我决定了，现在就放大炸弹，传令兵马上下令，准备放炸弹！”

我后退一步，鲍里斯挥舞手枪，对准了自己侧面的参谋长。

参谋长惊恐万状，勐地高举双手：“是是，我传令，我传令我马上传令……”

突然，黑洞内有了声音，那是无人机的嗡嗡声。

抱着电脑的官员兴奋起来：“好了，无人机回来了，各部门准备，回收无人机，把视频存储器全都摘下来——”

他的兴奋没有维持一分钟，刚刚消失的无人机冲出黑洞，飞在半空。但是，它们全都失控，并且在半分钟后空中解体，发生爆炸，碎片如同黑雨，再次落入黑洞。

再一次，所有人惊呆了。

大家现在明白，黑洞具有粉碎一切的力量，任何物体进入，终将四分五裂。

“还等什么，大炸弹，大——炸——弹——”鲍里斯第一个回过神来，冲到参谋旁边，手枪顶住了对方的太阳穴。

参谋长立刻传令，准备投放大炸弹。

四辆直升机从对面军舰的甲板上同时起飞，机腹缠着钢索，四条钢索捆绑着一颗十米长、直径一米的黑色深水炸弹。

只有十五秒钟，炸弹就到了黑洞的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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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操作流程，他们在机舱内按下电钮，钢索上的卡扣同时张开，炸弹就坠入黑洞，有望消灭黑洞内的所有怪力。

“不能那样做，如果、如果……我是说如果大炸弹也被反弹上来，我们就麻烦了！”

我不愿直说，但唯有直说，才够震撼，说服鲍里斯，放弃这种自杀式的愚蠢举动。

我的话产生了直接作用，刚刚下达命令的参谋立刻发出呼叫：“直升机，不能放炸弹，后退，后退，后退……”

如果炸弹反弹，四分五裂，所有舰船都会遭受致命打击，成为一次巨大海难。

鲍里斯还在叫嚣，命令直升机投弹。

幸好，四位直升机驾驶员都够聪明，宁愿违抗命令，也不让同僚们遭到屠杀，立刻向右倾斜机翼，整齐地划了个弧线，绕到大船的后方去了。

“我是指挥官，我是总司令，我是海军总司令——”

啪啪、啪啪啪啪，鲍里斯一边叫着，一边连开了六枪，子弹破空，但没有打中直升机。

我扑过去，一个肘击，就放倒了鲍里斯。

他这样做太危险了，很容易引发恶性事件。

勐然间，山崩地裂一声响，那个黑洞一下子合上，海面恢复了蔚蓝，再也不见刚才的诡异场景。

四周的人已经麻木，面对这种神奇变化已经超出了他们想象力的死亡事件，这些人都像被掐住了脖子的大鹅，一声不出，呆呆地站在那里。

我背起鲍里斯，把他送进船舱，只有他保持冷静，这支部队才能平安无恙，一旦使用武器不当，就会造成巨大的伤害。

幸好这些人已经被吓呆了，当我控制鲍里斯的时候，那些人也各自解散船只，停留原地，一动不动。

过了半个小时，鲍里斯从睁开眼，痛苦地呻吟着，慢慢地坐起来。

“叶开，到底发生了什么？大炸弹为什么没有爆炸？我们还活着吗？是不是坠入了黑洞？”

我给他拿了一瓶矿泉水，澹定地告诉他：“黑洞已经愈合，海面恢复平静，所有一切就像海市蜃楼一样，匆匆而来，匆匆而去，除了青木死了，没有造成其他特别危险。你放心，所有的人都很守规矩，老老实实等着你下令，但我相信你已经清醒了，知道此时此刻除了撤退没有第二条路。”

我已经帮鲍里斯想好了一切理由，就算上级追问也能应付过去，他没有让这件事继续恶化，就能立下大功，至少证明，指挥官时刻保持清醒，面对突发事件临危不乱，才能维护海军的面子。

鲍里斯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跟我一起重新回到甲板，所有人看到他，顿时欢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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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负只在一念之间，如果当时鲍里斯下令投掷大炸弹，那么此刻这些船只恐怕早就沉没了。

鲍里斯叹了口气：“真像是一场噩梦，但却实实在在发生了，叶开，当时我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用大炸弹消灭这张大嘴，这一定是巨龙的嘴设下陷阱，等待我们闯进去，幸好幸好，我们忍住了，没有上它的当。”

我希望眼前的一切是海市蜃楼，可是以我的经验，海市蜃楼不会如此真实，并且发生在近在迟尺的地方。

大部分海市蜃楼出现，地点和观察者的位置至少相差几公里，甚至几十公里，遥不可及，远在天边只能观看，无法靠近。然而，这一次不管是青木还是无人机，就在我们眼前四分五裂，这是事实，不是幻觉。

此刻，青木的尸体已经被重新拼合起来，虽然看上去狰狞丑恶，但毕竟能够供我们研究，他到底是怎样死的？

按照军医的说法，青木死于一种特殊的激光，类似于现代科学中的冷激光，皮肤表面没有烧灼的痕迹，但是身体切割整整齐齐，而且是一闪而过，就把他切开，通常只有高端研究机构才有这种机器。

最终，军医作出结论，青木死于一种超级先进武器，并非人类研发出来的，黑洞里面可能存在异常现象，无法推测。

这些如果写在军事报告里面，只怕会引发一片哗然，鲍里斯也会遭到上级的痛斥，他必须使用一个可以解释的物理或者化学理由，描述这件事。

当他转过脸来向我求援，我立刻告诉军医：“你的报告上就说青木死于激光，但激光来自何处，又是何人制造，我们就不知道了，只有这样才是一份合格的报告，其他的一个字都不要多写。”

我希望青木的死能够让世界上所有的屠龙者知道，屠龙不是一件精彩的表演，而是一次康慨的赴死之旅。

青木做到了无惧生死，直面巨龙，而大部分人或许没有这种勇气，只能看着那个黑洞出现。

人与人之间相差太多，从某种意义上说，我钦佩青木的勇气，但他的屠龙之旅实在是太短暂了，短的让人留不下任何印象。

那位参谋捧着无线电话跑过来，告诉鲍里斯上级来电。

鲍里斯接通电话，双脚立正，规规矩矩地弯腰听着。

我隐约听到，电话来自于超级大国的最高权力机构，对方一定是位超级大官，所以鲍里斯在对方面前唯唯诺诺，卑躬屈膝。

“先生，这一次没有造成任何伤亡，我及时命令部队撤退，也没有投放大炸弹，毕竟情况不明，没有侦查回馈的情况下绝对不能投放。事实证明，我的判断完全正确，如今海面恢复正常，我会命令船队全都退回港口，继续侦查，这一次我们只损失了一架无人机，其他零损失，保住了海军的实力，也没有给海面造成任何污染。”

在鲍里斯的报告中，他始终无比英明，但当时如果没有我打扰他，他早就开枪杀人，酿成恶性事件，最终官位不保。

打完这个电话，鲍里斯满脸都是冷汗，衬衫领子都湿透了。

他掏出手绢，用力擦拭着满头满脸的汗，然后苦笑着告诉我：“叶开，多谢你帮忙，你虽然把我打晕过去，但就是这宝贵的出手，让我在上级面前蒙混过关，这个恩情，容当后报。”

我根本不需要他的报答，处理巨龙事件我们每个人都尽心尽力，只求得到最好的结果，可惜的是大海神秘无比，巨龙上下腾飞，而人类对于浩渺的大海来说又实在太渺小了，就算探测鬼见破火山，也得费尽周折。

那位参谋不合时宜地建议：“将军，要不要派潜艇部队，或者是水鬼部队下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鲍里斯勃然大怒：“我刚刚向上级汇报我们零伤亡，如果出现水鬼死亡事件，谁来负责？真是愚蠢，愚不可及！现在下令马上返航，回到港口之后设置封锁线，谁都不许再出海，全都等待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