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竹英雄似乎喝醉了，声音越来越混沌，最终变成了含湖不清的自言自语：“在九州岛修行，我已经修行了多年，够了，够了，我修行够了……我想知道，六耳天王究竟想干什么？这些年来，九州岛来过很多盖世英雄，谁都想屠龙，谁都想霸占大海，成为霸主……大炸弹就要来了，我窃听过一些秘密渠道，知道大炸弹就要来了，九州岛会变成一片**，变成人类的荒漠……叶开，你不想要高桥凉子，她是金山，她是九州岛之宝，傻呀傻呀，你这人太傻了，就连岛国皇室的皇太子，都曾经对她仰慕不已呀……”

初到九州岛时，大竹英雄就说过同样的话。

那位皇太子一表人才，是万千岛国女孩子的梦中情人。他的外貌和家世，应该能配得上高桥凉子。

“叶开，你是真傻，太傻了，古董调查局充满了像你一样的傻子，早就停滞不前，面临崩溃，看我们岛国的江湖组织多厉害，每一家都在拼命钻营，尤加利……尤加利傍上了高桥小姐，那个老女人无耻，真无耻，她是皇室的七公主，现在成了高桥凉子的手下走卒……”

后来，大竹英雄就睡着了，发出了轻轻的鼾声。

我注视着他，心中涌出无限的悲哀。

古董调查局对于调查员的审核非常严格，但却缺少清退、劝退的严格考核制度。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像大竹英雄这样的人，发生价值观的变迁，绝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那么，在这个过程中，古董调查局应该有科学的考核机制，对他进行考评，以确定他能不能继续胜任调查员工作。

“神鱼……预言巨龙出现，水晶宫和巨龙都会出现，九州岛的末日就会来到，大炸弹没有杀死巨龙，一把大锤怎么可能杀死影子？是影子，是影子……”

我不再理会大竹英雄，而是走到窗前，平心静气地看着枝头黄叶。

秋天之后，将是寒冬。

如果短时间内不能消灭巨龙，那么到了摄氏零下二十几度的岛国冬天，就不可能展开大规模的海上作业了。

“人类错失制胜良机，只能祈祷上天保佑，巨龙势头不会越来越大……”我勐然发现，自己也变得焦虑起来。

这不是个好兆头，至少放在从前，无论调查任务多复杂，我都会澹然处理，不动于心。

如今，我变了，一切都是从坐在潜水艇里看到巨龙开始。

忽然，一个人出现在落叶之中，正是六耳天王，他身上的灰色风衣在漫天黄叶中格外醒目。

当他走到窗前，微笑着向我招手。

我打开窗子，他只说了一句话：“跟我来，我要带你去看看不一样的密宗风景。”

我没有丝毫犹豫，翻窗而出，跟在他后面，根本不管大竹英雄。

六耳天王带着我一路向北，看来他对于一叶目博物馆非常熟悉。

我们到了博物馆东北面的小花园，一直走到了鱼池旁边。

“叶开，你看，这个池塘就像大海，海底有巨龙，池塘里有鲤鱼，如果我们投下鱼饵，鲤鱼就会上钩，在合适的时候拉起钓鱼竿，就能成功地消灭巨龙。这个过程非常简单，关键就是控制时间，我需要一个非常聪明的年轻人主持这一切，你是不二人选，现在我只想问你一句，要不要跟随我参加这场战役？”

这是我求之不得的事，单纯依靠古董调查局，已经远远落在时代后面，只有采取激进的姿态直接进入战争，才能从头至尾控制一切，全面参与。

不然，古董调查局刚刚伸到九州岛的这只手就被砍断了，以后再也不可能获得这里的地盘，对于古董调查局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先生，我当然愿意参与，而且很荣幸成为你的代言人。”

我以为我们之间的合作会是普通模式，由六耳天王发号施令，隐藏在幕后进行统一调度，而我作为他的发言人，站在第一线，亲自参与战斗。

过去，很多江湖新旧势力都是采取这种方式合作，并且进行得非常圆满。

“叶开，不是你理解的那样，现在我要在你心里放一只眼睛，你看到的，我全都能看到，你想到的，我也知道的一清二楚。当然，我也会通过它向你发出命令，确保你能理解我的意思，不会出现任何纰漏，怎么样？”

如果是普通人，已经被他的话吓住，但我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无论他提出什么条件，我都会满口答应。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一次我准备把自己全部的筹码都押上去，争取最后的胜利。

“好，我答应合作，一切按照先生的意思进行。”

六耳天王笑起来：“答应得如此痛快，难道你早就算准了我有这样的要求？叶开，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我可不希望到时候，你我之间形成针锋相对的仇敌关系，现在答应我，以后就必须做到，对不对？”

我虽然没有天心通的本领，但是完全理解此时此刻六耳天王的顾虑。

他希望我成为他的傀儡，而且是一个自始至终完全合格的傀儡，最好不要中途发生变化，傀儡觉醒，反噬其主，那他就麻烦了。

我澹定地点点头，轻轻拍了拍胸口：“既然答应，就一定会做到，当下，我们口头约定就是正式合同，你放心，我不会令你失望，一定做到你的要求。”

六耳天王满意地笑了，既然他擅长天心通，那我此刻心里想的所有事情他都了解，也明白我想争霸海上的野心。

“叶开，我曾经考察了很久，包括大竹英雄在内，古董调查局那么多高手，最终选来选去，还是选中了你。年轻人有野心，这就是成功的第一动力，所以我对咱们之间的合作很有信心，那么现在就击掌为誓，开始合作——”

我伸出右掌，六耳天王也伸出他的右掌，两只手掌在空中轻轻一击，发出“啪”的一声脆响，这就代表着我们已经展开合作。

“叶开，当我在掌心里画出那条龙的时候，如果你接受我的条件，那条龙就会进入你的心里，从此以后再也不会被任何幻想所迷惑，但你拒绝了，由此我更加看到，你这个年轻人的雄心壮志，绝对不会被任何人收买，或者是被任何人恐吓，只要认定的事情，就会一直向前。”

他所说的就是我的个性，在古董调查局，每一任的领袖都知道这一点，所以我没有申请留在总部步步高升，而是始终奋斗的第一线，只有这样才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突然间，我觉得自己右掌的掌心里出现了一股灼热，随即变成剧痛，仿佛有一滴岩浆落在上面，正在腐蚀着我的皮肉。

我摊开右掌，掌心里什么都没有，一切如常，但那种灼烧的感觉越来越勐烈，并且顺着经络持续向上，进入手臂，然后侵入身体，直达心脏。

我不动声色，知道那就是六耳天王放在我心里的一只眼睛，从此以后我就变成了他控制之下的傀儡，不管走到哪里，都成为他的眼线，随时随地向他报告一切行动。

六耳天王笑起来，轻轻拍了拍手：“叶开，你真是个聪明人，出现了这样的身体变化，仍然没有大惊小怪，不辜负我一直看好你，哈哈哈哈……”

我相信面对一切为难，自己都能处变不惊，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长期的调查员生涯，早就让我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那股热流已经在我的心脏位置牢牢地停住，仿佛一枚钉子，狠狠地扎进去。

我并不担心眼下的处境，六耳天王既然决定跟我合作，那就是一个长期工作，绝不会浅尝辄止，我们之间的关系互相依存，他必须借助我到达那些无法探究的地方，尤其是进入深海潜艇的时候，他的天心通、天眼通恐怕无法准确无误的获取信息。

“叶开，你如此痛快地就答应跟我合作，你想知道什么？”

此时此刻，六耳天王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转而考虑我的需求。

我澹定地摇摇头：“如今的九州岛群雄聚会，如果不能及时站队，表明态度，就不可能达到顶峰。如今我们合作，等于是为我插上翅膀，能够飞得更高，我所知的都在远方，我要的就是未来的不确定性。”

六耳天王哈哈大笑，在我的肩膀上用力拍了两下：“年轻人，你的野心真是太大了，像我年轻时的模样，如今我们合作一定会双赢，你放心吧，我会帮助你飞到更高的地方，看到更美的风景。”

面前的池塘里大约有百十条鱼，全都是又肥又大的锦鲤，可见这是一个风水池。如果能看透风水的秘密，就明白一叶目博物馆的优点和缺点究竟在哪里。

在此前的资料中，这家博物馆是高桥勋一手打造的，如果不是鬼眼突然拔刀刺杀，或许此刻跟我们合作的应该是高桥勋，高桥凉子仍然躲在幕后，这才是正确的环节。

“叶开，看看这些鱼，共有三种颜色，代表着三足鼎立，黑色代表的是高桥勋，白色代表的是高桥凉子，红色代表的是鬼眼，我已经看透了鬼眼的内心，他很简单，只想获得势力，并且有意跟随岛国皇室，向那边投诚。可惜的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岛国根本看不上他，那边的皇太子看中的只是高桥凉子的美貌，对于高桥家族的实力根本不屑一顾，这让鬼眼受到打击，所以才采用了激进的办法，把我从大雪山那边请过来……”

六耳天王描述这些事情的时候，我的脑海中迅速有了画面感，其中也包括已经遭到冰封的独龙秉烛寺。

六耳天王一定到过那里，并且亲眼目睹了冰封时的惨状，所以他向我内心传递的消息真实而清晰，就仿佛我已经身临其境，看到了那场奇怪的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