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嘶,嘶嘶……”我突然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而声音就来自龙象王的鼻孔之内,混合在鼾声中,显得更加奇怪。
金蝉子和简单似乎没有听到,仍然保持着闭目沉思的状态。
我从口袋里取出笔形手电筒,握在掌心里,等待随时展开行动。
那种怪声越来越响,一瞬间,有个东西出现在龙象王的左侧鼻孔边缘,竟然是一条一寸长短、三分粗细的七彩小虫,如同锯短了的蚯引一般。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悄悄揿下开关,点亮手电筒,但却没有直接向小虫照射,以免打草惊蛇。
为了让龙象王更容易入睡,寝室中的顶灯关闭,壁灯也调到了最暗,所以,我无法清晰观察小虫的模样,只是直觉认为,它的体态很软,身子下面有着十几对腹足,跟普通的毛毛虫相比,行动更迅速,姿态更灵便。
我有些犹豫,不知道应该捉虫,还是任由它自由行动。
毕竟,它是从龙象王身体里出现的,如果跟“斩首噩梦、前生记忆”有关,我轻举妄动之下,动了这条怪虫,有可能就会伤及龙象王的性命,无意之中,酿成大错。
龙象王翻了个身,鼾声停了停,接着响起来。
他此刻背对着我,鼻孔中的小虫自然就看不见了。
我单手撑着床沿,轻轻一跃,到了大床的另一边,同时举起手电筒,对准了龙象王的鼻孔。
奇怪的是,小虫已经不见了。
“去了哪里?逃走了还是退回去了——”我咬了咬牙,俯下身去,调整手电筒的角度,笔直对准他的鼻孔。
一瞬间,我浑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因为我在他的右侧鼻孔中,看到了小虫的尾巴。也就是说,七彩小虫从他的左侧鼻孔爬出来,又钻入了右侧鼻孔。
“小虫一直……一直活在龙象王的身体里?在他的鼻孔中钻来钻去——不,不只是鼻孔,而是七窍之内,这是典型的帝王之相,蛇钻七窍,真龙之体……”
如果放在另外一个环境之中,我的这个想法自然非常可笑,不应该出现。可是,当我想到前生记忆等等玄学问题,就下意识地觉得,这件事完全可信。
回顾龙象王的历史,很多江湖人都觉得他的运气真是好得过分,白手起家的情况下,几次躲过白道力量的围剿,人马逐渐壮大,财富越聚越多。同时,很多小股江湖势力纷纷投靠,尊他为王。据说,他发现了几个历史记载中的超级古墓,从中取得了大量金银财宝,再也没有军饷上的后顾之忧,足以养活一支上万人的军队。
他曾遭到几次致命刺杀,手下保镖全部被子弹打成了筛子,但他却安然无恙,躲过追杀。
这样一个江湖大老的崛起,足够写成一本巨着,但他却丝毫不觉得自己幸运,反而纠结于那个奇怪的噩梦。
“如果他是真龙天子,那我们是什么?我们是不是应该跪倒在地,称颂万岁?”我突然觉得自己的思维僵化,不知如何应付面前的情况。
作为古董调查局的优秀调查员,我很少出现这种脑子短路的状态。
“蛇钻七窍,刚刚只是两个鼻孔,如果这一幕是真的,那条虫应该是——”
刚刚想到这里,龙象王的左侧耳朵里就出现了七彩小虫的身影。
我的右手僵硬地上抬,手电筒的光芒射过去,照亮了龙象王的左耳。
情况与我想的一模一样,怪虫从他的左耳爬出,横过脸颊,一路进了右耳,又钻了进去。
如果是没有玄学知识的人看见,恐怕就会大呼小叫,把小虫抓住,然后在鞋底碾死,彻底破坏这种诡异现象。
“如果它钻进龙象王的眼睛,我也许就该相信,玄学典籍上记载的那些话都是真的,人类见识太短,才会将其归之于唯心主义。今天,我真的开眼了!”
在极度的惶惑之中,我看到了更诡异、更可怕、更恶心都是一幕,那条小虫缓慢蠕动,出现在龙象王的眼皮之下。
他的眼皮本来十分平静地合在一起,突然间,左眼的眼皮蠕动起来,很明显就是有一条小虫钻进去,身子一起一伏,在他的眼球上爬过。紧接着,眼皮被慢慢撑开,那条小虫在我的注视之下爬出来,又向右眼爬去。
我勐地伸出左手,因为我下意识地认为,应该替龙象王捉虫,不然,这条小虫进入他的右眼后,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出来。
小虫入他七窍,靠什么维持生命?岂不是要吸取他的脑髓,以他的血肉为食?
我消灭小虫,会不会救他一命?
龙象王在睡梦之中,眼皮不会无故张开。所以,小虫进入他的右眼时,费了很大力气,才撑开了一条细缝,钻入了半个身子。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左手,梦游一样地伸出左手拇指和食指,凑近小虫的尾巴。
现在,我因为过度紧张,早就屏住呼吸,浑身都已经僵硬,仿佛一个关节生锈的机器人一样,指尖每向前挪动一寸,都让我逐渐陷入窒息。
当我的指尖就要碰到小虫尾巴的时候,龙象王突然睁开了眼。
他的目光仿佛两道鬼火,两颗眼珠不再黑白分明,而是燃起了熊熊火焰,全都变成了火红色。
我愣了一下,左手勐地缩回来。
“卡加乌那,拉伦可布,突突及亚,阿伦布多……”龙象王吐出一连串咒语,我听清了每一个音节,但无法破译整句话的意思。
当他眼睛睁开的刹那,小虫已经急速扭摆身体,钻入他的右眼里。
我有些懊悔,没有及时出手,帮龙象王“除虫”。
说完那句话,龙象王的眼睛闭上,鼻孔中再次响起了鼾声。
从那以后,小虫再没出现,永远隐没在龙象王的身体之中。
足足过了十分钟,我才缓过劲来,狠狠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大腿生疼,证明刚刚的一切都是真的,既不是幻觉,也不是梦境。
“怎么了?”简单睁开眼,有些惊愕地望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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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才——没什么,没什么。”我想解释,但又忍住。
很多事情没有证实之前,盲目地说出去,只会让形势变得越来越复杂。
“我做了个梦,很短,却又很长,真是奇怪,我很久没有做梦了,总是一躺下就睡着,一醒来就头脑放空,不留痕迹,但刚才我做梦了,非常真实,比自己经历过的事情更真实……叶开,我们出去说,好吗?”
简单率先站起来,走向门口。
我看看金蝉子,他仍然闭目沉思,不受任何打扰。
门外月华如水,远远近近,龙象王的人正在巡逻,秩序井然,丝毫不乱。
看着那些端着冲锋枪的江湖人物,我突然觉得大家十分可笑。他们以为,危机来自于其它江湖势力,必须枕戈待旦,保卫龙象王的安宁。其实,他们都不知道,危机来自于龙象王本身,那条七彩小虫不是大喜就一定是大悲,能够决定龙象王的生死荣辱。
“我是个刽子手——当然是在梦里,我砍了一个人的头,结合龙象王以前的噩梦内容,很大概率,是我在梦里将他斩首……真是太可笑了,真是可笑,我竟然是刽子手,并且跟龙象王的前生记忆扯上了关系。我醒来的第一眼,看着龙象王的脖子。他躺在那里,头和身体似乎已经分离,然后……然后热血喷了一地,那张大床也被鲜血染红了,真是很好笑,不是吗?呵呵呵呵,呵呵……”
简单“笑”起来,但表情无比僵硬,一点都没有笑的模样。
我笑不出来,只觉得口中苦涩,不知该如何安慰简单。
其实,我遭遇的事情比她的梦更可怕,因为我一直都在担心,那条虫潜伏在龙象王的身体内,会将他的脑髓吸干,最终将他变成一个“由虫子操控的怪物”。
同样的例子,华夏也曾有过。
在那个发生在北方大地的桉例中,孩童顽皮,吃着葱花香油饼就睡着了,油饼香气引来了黑背蜈蚣,蜈蚣钻入孩童耳中,将其头部啮噬一空,最终只剩下一副空壳。孩童自此变得痴痴呆呆,听不见大人的吆喝。最终有一天,大人愤怒,一擀面杖打在孩童头顶,竟然将脑壳打破,数百条蜈蚣瞬间蜂拥而出……
我怀疑,同样的怪事,也将在龙象王身上重演。
更可怕的是,龙象王手握重兵,如果他因为虫子的影响,暴戾乖僻,最终就会在江湖上酿成大祸。
我没有及时制止怪虫爬行于龙象王的七窍之内,将来有一天大祸成真,我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叶开,告诉我,这个梦是真的吗?会不会变成真的?会不会我也是带着前生记忆降生?更巧合的是,我来到北方邦,两个人的前生融为一体,这段孽缘也到了了结之时?我现在脑子乱了,乱极了,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此刻是何年何月?唐朝,那是唐朝,告诉我,告诉我……现在呢,现在是什么朝代?”
简单的问题很容易回答,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一个科技高度发达、子不语怪力乱神的新时代。
如果离开丛林,所有怪事、怪谈、玄学问题都不复存在。只不过,我们两人被困在今晚的如水月光之下。
怪虫是我的噩梦,而“刽子手、刑场、砍头”则成了简单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