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青南因为柴有义的话而心神不宁，他总是不自觉地向江面上看去。

他终于听到了一种沉闷的声音传来，这种声音他只在洋人的蒸汽船通过江面的时候听到过。

白色的尘雾也突然变得浑浊起来，战船上的烟囱中不断地向外冒着黑烟，为了逆流而上，四艘“福”字号炮舰开足了马力。

烟囱中冒出的黑烟就像是墨汁滴入了清水中一般，搅乱了洁白的尘雾。

“柴有义，你快来看一下对方的旗号，看是不是洋人的炮船。”安青南没敢擅自下决定，喊来眼尖的柴有义。

要是洋人的船，他们绝对不能擅自挑衅。

不过江口不是被封锁了吗？洋人的船应该是进不来的。

“安头，一共四艘炮船，上面挂的是红色的旗帜。是红旗军！”柴有义惊声叫了出来。

“不一会儿，江阴要塞上响起了敌袭的警报声。”

“各主炮副炮准备……”福甲号的指挥舱中，曾泰目视着尘雾中若隐若现的江阴要塞，对身边的传令兵说道。

他暂时担任炮舰分队的指挥官，虽然指挥的船不多，但是曾泰却非常高兴能够获得这个职位。

因为这是华族第一个蒸汽炮艇分队，而且是华族自己生产的纯蒸汽动力炮艇。

他之前在第一舰队的蒸汽巡洋舰上做过见习舰长，知道蒸汽动力战舰的作战方式已经发生了革命性的变化。

它们更加的灵活，不像风帆战舰那样好不容易才能调整好位置，只能以相对静止的状态进行射击。

蒸汽战舰更加的灵活，它们的防御除了自身的装甲之外，还有自身的灵活性。

指挥官要知道如何在移动的情况下指挥舰炮射击。

“射击……”随着曾泰的一声令下，旗舰福甲号打出灯光信号，其他各舰纷纷开炮。

一时间江面上似乎打雷一般，炮击声此起彼伏，每个炮位都有自己的负责人，他们要看着旁边舰炮的炮口，因为舰炮的齐射，实际上是一种相对密集的轮流射击。

此时的舰炮还没有管退制动，大都是架退炮，最终射击产生的后坐力都是要依靠舰船自身来消化。

因此一侧的齐射，假如威力太大的话，可能会导致舰船侧翻。

“轰轰轰……”一阵阵爆炸声在要塞上响起。

炮舰上的炮虽然还是黑火药，但都是经过改进的爆破弹。爆炸之后让要塞上烟尘滚滚。

四艘战舰，一侧的火力加在一起有十六门火炮。

而且这些火炮都有蒸汽动力辅助复位，又采用了后膛装填，射击速度快上了很多。

要塞上，锋锐军的守军也在紧张地为炮台上的火炮填装。

江阴要塞是在第一次中英战争之后，满清朝廷斥巨资重新建造的，上面的火炮都是新的，由江宁制造局铸造，万斤的巨炮就有八门。

要是普通的木船，只要被击中一炮，可能就散架了。

因此第二舰队一直没有过来招惹江阴要塞。他们的主力战舰是用飞剪商船改造的速度很快，但是防御不足，只适合用来进行破袭战。

真的用来攻击江阴要塞，必然损伤惨重，得不偿失。

不过现在，曾泰并不怕那些要塞炮，那些万斤巨炮，看起来很大，其实口径还不如福字号上的220mm主炮。

“命令各舰准备发射火箭弹。”曾泰观察了一下，觉得火力还是不够，于是让手下各舰准备发射火箭弹，以增强火力覆盖。

就在这时，要塞上却率先飞出了几枚拖着尾焰的火箭弹。

锋锐军自产的火箭弹更加粗大。不过这一轮射击，一枚都没有击中炮舰。很显然，这种火箭弹准度还不行。

“抓紧时间填装，给我轰他娘的。”锋锐军的指挥官躲在一块掩体后面大声地喊道。

要塞并非是全封闭的结构，清军的士兵要顶着舰队的炮火行动。

“轰轰轰……”的爆炸声此起彼伏，要塞上面地动山摇，无时无刻不在考验着士兵们的神经。

锋锐军的士兵还算好的，他们虽然有些慌乱，至少还坚守在要塞上。

要是普通的清军，这个时候可能就跑了。

“刘统制，是铁甲舰，红旗军什么时候搞来了铁甲舰了？”安青南凑到了刘统制的身边，一方面想要在上官面前露个脸，另一方面也想躲一下。

要塞上面，不断有清军的士兵被炸飞。有人甚至惨叫着从要塞上面飞出去。

场面实在是太过惨烈了。在战场上，有几个人能够做到真正不怕死的？

“嘭……”

一颗要塞上发出的实心弹砸在了炮舰的侧舷上，船体为之一震，不过这颗炮弹却被弹开了。

过了一会儿，“轰……”的一声，又有一颗锋锐军的火箭弹走了狗屎运击中了福丙号炮舰的甲板。

爆炸的黑烟将前甲板的主炮炮塔都给覆盖了。

等到硝烟散去，那个主炮再次发出了怒吼，曾泰松了一口气，看样子这种加强防护的炮塔确实非常有用。

站在曾泰身边的是一个带着眼镜的中年汉子，此人名叫罗德平，是福字号炮舰的设计师之一，他这次跟随着过来就是为了评估福字号的性能。

“曾指挥，可以做一个快速机动，从北岸调头，然后用另外一侧的副炮。

副炮的炮管散热不如主炮，尽量不要长时间使用，那样会减少使用寿命。”罗德平建议道。

他只是一名船厂的工程师，没有舰队的指挥权，但是曾泰却要听他的。

因为这四艘炮舰都在试验阶段，他们必须要完成各项实验科目。工程师要通过各种实验科目来考量战舰的各种性能。

“罗工，我这就安排。”曾泰很干脆就答应了，因为四艘炮舰一直都处在机动状态，此时已经快要离开射程，也到了调头的时候。

只见四艘战舰在江面上划出一道弧线，向右转弯，在要塞的射程外调头，由向西行驶变成了向东行驶。

不一会儿再次进入射程之内。舰炮继续对要塞展开攻击。

战斗一直进行到中午，要塞上的火炮几乎全部哑火，整个江阴要塞千疮百孔。

舰队的炮弹也消耗得差不多了。

这个时候，早就准备好的一队江北纵队陆军从北岸渡江而来。

舰队在江面上游弋着，为渡江的部队做掩护。

江阴要塞，是长江上最重要的一道屏障，突破这里，护卫军就可以放心大胆地逆流而上。

不过舰队在补充了武器和燃煤之后却沿着浏河进入了太湖。

此时，锋锐军的太湖水师就盘踞在这里。

太湖不像鄱阳湖、洞庭湖那样与长江直接相连，而是通过几十条河流与长江联通，其中最主要的是浏河、吴淞江和黄浦江以及运河。

江阴要塞被突破，从镇江向下的长江水道基本上就落入护卫军的控制之中。

苏州城外，华夏两支近代化军队之间的交锋已经落下帷幕。

陆剑锋不在了，钟子鲁没有与护卫军僵持下去的决心。既然江阴要塞丢了，那么他们就无法北上江北大营了。

锋锐军只能退往江南大营。

向荣是他们的老东家了，当初他们出来的时候，也是得到向荣允许的，陆剑锋平时送给向荣的孝敬也不少。因此两家之间的关系还算是不错的。

好在老四吴光晋的太湖水师还在这里。

现在一百多艘火箭艇基本上都交付了，加上他们原来的老式战船以及征缴的商船。

一下子转移上万人完全没有问题。

“元首，这帮锋锐军跑了。”刘丽川有些沮丧地跑到董良的身边说道。

“走的水路？”董良似乎并没有感到惊讶，而是语气平和地反问道。

“是的，他们放弃了府城，连夜向南逃到吴县，进入了太湖，我估计他们会在湖州登岸。”

“湖州？他们跑不掉，太湖不是他锋锐军的。”董良似乎一点都不担心。

同样在昨天晚上行动的，还有曾泰的福字号炮舰编队，他们通过浏河已经进入了太湖。

不过当他们进入太湖之后，锋锐军已经转移了。

曾泰在吴县的码头扑了个空，不过码头的船厂工人告诉他们，锋锐军向南边的湖州逃去了。

这些船厂的工人恨透了锋锐军，他们辛辛苦苦帮锋锐军干了几个月，一分钱粮都没有拿到。

现在这些人驾驶着他们的劳动成果直接逃走，船厂的工人怎么可能愿意呢？

他们不仅仅给曾泰提供了消息，还派了熟悉太湖水况的船工跟着炮艇编队一起行动。

这也许就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