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几辆马车悄悄来到京城外的码头。
“夫人,赶紧上船!”
车刚停稳,一身黑衣的楚方玉从黑暗中露出身形。
“多谢楚大家!”
车帘打开,贾婉如扶着丁氏走了出来。
随后,海别带着子女们纷纷从车中走出。
河面上,几艘官船随着波浪轻轻摇晃。
船头,韩世盛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方博最近失踪了。
楚方玉等人多方打听,始终无法得到准确消息。这让周林意识到危险降临。
随即,周林秘密派韩世盛前来,准备接应公爷的家眷离开京城,前往辽东。
计划完毕,贾婉如、海别和丁氏分别以美容和上香为名,先后带着子女离开国公府。
在楚方玉的协助下,她们甩掉锦衣卫的东厂番子,成功潜出京城。
楚方玉则安排一批手下扮成两位夫人和丁氏的模样大张旗鼓地返回淇国公府。
顺长江南下,众人将会很快到达外海,换乘赵东家准备的战船前往长芦或旅顺。
海上是周林的天下,绝对不会遇到任何风险……
周七刚扶着丁氏上船,远处有人打着火把追了过来。
“姑祖和婶子留步,太子想请你们到东宫一叙!”
听声音,来人正是周林的侄子丁鄂。
自从跟在朱高炽的身边,丁鄂被对方成功洗脑,逐渐脱离周林的掌控。
眼下,他已经成为朱高炽的忠实爪牙,对于周林的某些做法深恶痛绝。
在他看来,周林应该赶紧交出兵权,求得陛下和太子的谅解,乖乖回到京城蛰伏于公府之中。
“拦住老夫人,其余人抓紧上船!”
怕丁氏心疼侄孙,楚方玉连忙命人堵住船舱出口。
韩世盛则带着一半亲卫冲到岸上,准备与楚方玉的手下结阵迎敌。
楚方玉连忙上前拦阻道:“韩将军不必留在此处。你的作用比小女子大,公爷离不开你。”
“本官如何能让女流之辈迎敌?楚大家不如先走!”
韩世盛倔强地摇了摇头。
正当两人准备继续谦让时,已经登上官船的贾婉如果断命令道:“一起走!对方没有准备船只,肯定追不上咱们!”
闻听此言,韩世盛和楚方玉不再争执,纷纷带人上船。
发现周府的人全部登上船只,丁鄂加快脚步冲到岸边。
可惜,几艘官船已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顺流而下,向外海急速驶去。
“婶子,叔父正在行大逆不道之事。您可不要执迷不悟!”
追捕未果,丁鄂急得跺脚大叫。
听到喊声,贾婉如走出船舱道:“鄂儿,对比一下北平和京城的百姓生活,你难道不觉得汝叔的思想无比正确吗?
此外,汝叔为国征战却要遭受某些人的背后算计。这也算是正常的君臣之道吗?”
丁鄂大声反问道:“叔父的改革计划没有问题,但不应该行拥兵自重之事。若是没有谋逆之心,他为何要接走婶婶?”
贾婉如闻言冷笑道:“京城中的某人口口声声说要照顾我们母子,却暗中派出锦衣校尉和东厂的番子严密监视。你可别跟婶子说,方博的失踪不在太子的计划之中!”
“殿下只是为了保护你们!”
丁鄂闻言有些着急。
“保护?”
贾婉如轻轻摇头,“如果想保护我们,他就不应该往北平增派人马,更不应该将韩瑞等人拿进诏狱。依婶子看,他是自觉羽翼丰满,想将公爷一脚踢开!”
成为太子后,朱高炽的确觉得周林有些碍事。即使有姻亲关系作为保证,朱高炽仍然笃定地认为周林会成为第二个王莽。
“事情并非如此!”
丁鄂刚要开口解释,身后传来马蹄声响。随即有人高声喊道:“姑母休走,皇侄有话要说!”
贾婉如循声看去,只见六岁的朱瞻基被一名骑马的太监背负而来。
这是要打亲情牌啊。
看着自己未来的女婿,贾婉如微微皱眉。
犹豫一下,她低声吩咐道:“不要停船。”
说完,贾婉如和颜悦色地与朱瞻基打了个招呼道:“夜色已深,皇孙为何不早点安歇?”
“姑母,您不想陪小侄玩耍了吗。”
也许是第一次尝试夜间出城,朱瞻基的小脸在兴奋中变得红扑扑的。
对于大人之间的争斗,他尚不能辨清对错,只知道姑母对自己不错,不希望她就此离开。
贾婉如闻言一笑道:“皇孙不要误会。姑母只是想带着传清妹妹去看望她的外祖。等过段时间,姑母自会回来。”
“喔……传清妹妹也要走啊?”
朱瞻基明显有点舍不得未来的媳妇。
见贾婉如没有回头的意思,丁鄂咬了下牙道:“婶子难道不为贾大人和贾记商号考虑一下?一旦您离开京城,陛下和太子恐怕不会放过他们!”
“我不离开,你们难道就会放过他们?”
贾婉如露出轻蔑的微笑。
京城之中,贾记商号已经遭遇无情的打压。掌柜贾柱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而在周林离开北平之后,赵王也以各种借口不断逼贾记商号退出原有的业务。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贾守道早就在邓大有的保护下离开北平,秘密前往漠北躲避祸事。
挽留无果,丁鄂气急败坏地吩咐道:“去通知京营水师,务必将淇国公的家眷留在京城!”
话音刚落,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正中他的发髻。
官船上,放下弓弩的海别朗声说道:“若有人前来拦截,蒙古诸部定会杀进北平!尔等要是不顾陛下的安危,尽管放马过来!”
她可不像贾婉如那样委婉,直接用战争作为威胁。
“你在威胁本侯吗?”
丁鄂抬手拔下发髻上的羽箭,恶狠狠地盯住对方。
没等海别答话,贾婉如拦住她道:“鄂儿,还记得你的侯位是怎么来的吗?如果没有舅父、表哥与公爷拼死血战,您怎么可能承袭侯爵?”
提到死去的爷爷和父亲,丁鄂有些失神。
“当年,若不是公爷他们奋力相搏,陛下的皇位又从何而来。眼下,他们坐稳天下就想除掉功臣,这与先帝有何两样?”
船已行远,贾婉如的声音显得有些时断时续。
“姑母,我等你回来!”
仍然不知所谓的朱瞻基朝远去的官船用力挥手。
“冲你这句话,天下……”
晚风中,贾婉如的后半句话随风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