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听说白莲教在真定起事,周林就怀疑其中的真实性。
如果丁普贤要长期潜伏在平安的身边,绝对不会搞什么暴动。除非他是另有所图,想借机获取平安的信任。
在丁普贤主动现身后,周林基本可以确定自己的猜想。因此,他故意以白莲余孽的身份与舅父对话。
“两位大人现在知道他为何不惧怕官员了吧?”
丁普贤伸手拉起周林,笑眯眯地看向平安和吴杰。
平安恍然大悟道:“难怪本官觉得他可疑。原来是北平魔教的漏网之鱼。”
虽然燕王上报过陈理伏诛的捷报,但朝中并未有人看到他的首级。因此,平安有理由认为陈理是诈死瞒名。
指望一个白莲教的大传头在官员面前露出畏惧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这些人连命都敢不要,何谈惧怕?
周林没有搭理他,反而鄙夷地看了丁普贤一眼道:“本座原以为丁帅已然回头。眼下看来,丁帅只是想谋个官身而已。”
周林与丁普贤的关系只有燕王等人知晓,倒不怕平安因此起疑。此外,丁沔对外坚持自称宁沔,也不会让人联想到他与丁普贤有什么关系。
“论辈分,你不应该叫咱一声叔父吗?”
丁普贤的眼中全是欣赏和慈爱。
周林略一拱手道:“还请叔父给本座一个答复。为何要打着圣教的名义在真定起事。”
丁普贤淡然一笑道:“咱与张定边的确不和,但不代表咱不想替他报仇。听说周林与燕王齐聚东昌,本帅想给他们一个惊喜。”
周林微微一笑道:“原来起事是假,引他们来攻是真。”
丁普贤叹了口气道:“可惜两位大人用兵谨慎,否则哪儿会有东昌之败?”
由于嫉妒盛庸和铁铉的功劳,平安和吴杰始终按兵不动,眼睁睁地看着沧州失陷、盛庸败于燕军之手。
听丁普贤提起此事,两人的脸上都有点发烧。
恰在此时,周林哈哈一笑道:“丁叔父,您是不是老了?”
丁普贤略一愣怔道:“大传头何出此言?”
与此同时,平安和吴杰也都将眼神聚拢到周林的身上。
周林略昂起头道:“为了早日完成战略目标,燕王绝对不会采用逐城攻掠的战法。依某看,他很可能会从真定与德州之间绕城而走,直击东阿等地。”
“他连济南也不想打?”
平安对他的说法有些怀疑。
周林轻蔑地一笑道:“有仇必报是凡夫俗子的想法。燕王身为枭雄,怎么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在脑中盘算一下,吴杰突然惊呼道:“他难道想直接杀入直隶?”
“看来军中还是有明白人的。”周林朝对方投去一瞥赞赏的目光,“燕军此时已是强弩之末。两位大人如果能赶到滹沱河截击燕军,定能大获全胜!”
大胆的建议令平安和吴杰心生憧憬。
两位大人都是多勇寡谋之人,根本没想到其中的危险。燕军擅长野战而不善攻坚。在滹沱河边决战才是燕军熟悉的套路。
“此事不可。”
没想到,丁普贤并没有让外甥如意。
“眼下正是寒冬腊月,滹沱河早已结冰,非常适合骑兵冲锋。燕逆的麾下有三万蒙古精骑,二位大人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
相对盛庸的部队而言,平安和吴杰的麾下缺乏火车、火器、强弩和战盾。因此,别看盛庸可以抵挡住乃尔不花的进攻,平安和吴杰却显得力有不逮。
问题陷入死循环。平安和吴杰顿时变得一筹莫展。
如果不出城作战,燕军很可能会绕过真定;如果出城作战,南军又会面临丧师的危险。
“啪、啪”
正在人众人沉思之时,周林突然拍了两下巴掌道:“二位大人,本座可以给你们三个选项。”
等平安等人看向他时,周林竖起一根手指道:“一是撄城固守。此事虽稳却容易导致朝堂中传出‘旷期失律、劳师费财’的弹劾声。”
由于盛庸败于东昌,朝中已经有人站出来指责平安等人畏敌避战。周林的说法让平安和吴杰感到心惊肉跳。
周林又竖起第二根手指道:“二是军出复归,用大军压境的态势逼燕军撤回北平。唯一需要担心的是燕军将计就计,顺势突破防线。”
平安瞬间意识到,一旦燕军尾随而来,真定恐怕不保。
“三是前往滹沱河求战。此事虽然有利于燕军,但某相信两位大人能够从容应对。即使战败,大军还可以退至藁城设置第二道防线。”
三根手指竖起,周林净显高人风范。
没等平安答话,丁普贤也拍了两下巴掌道:“陈大传头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得不说,你已经将两位都督的可选办法悉数道尽。不过……”
话锋一转,他朝平安拱手道:“咱还是觉得大人应该据城而守。有真定作为依托,大军进可攻、退可守。即使燕军突破济南防线,大人也可以尾随其后,配合直隶大军围剿对方。”
说完,他还故意瞥了周林一眼。
知道舅父有意跟自己分演辩论的正反方,周林冷笑一声道:“以明军将领的胆识,此计倒也稳妥。反正江山不是某的,某也犯不上为尔等着急。”
想了一下,吴杰好奇地看着他道:“事成之后,你想要什么?”
周林郑重拱手道:“只要圣教的香堂得以重开,某可以保证不对抗朝廷。”
自大明建立之后,朱元璋已经明令禁止白莲教和摩尼教开设香堂。因此,这个答案倒挺符合陈理的身份。
闻听此言,平安和吴杰不禁同时点头。
丁普贤冷哼一声道:“那也得先打赢此仗才行。”
见两人又要开始辩论,平安连忙站起来道:“二位勿急。依本官看来,咱们不如折中一下。”
“如何折中?”
丁普贤面带不满地看向平安。
“咱们可以兵出藁城,静待燕军来攻。”
你个棒槌!
周林和丁普贤同时在心里嘲讽一句。
藁城只是弹丸之地,如何能与真定的防备媲美?
怕丁普贤继续反对,吴杰走过来道:“丁前辈无需多虑。燕军不善攻坚,定败无疑!”
“既然如此,丁某奉陪便是!”
丁普贤愤愤不平地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