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周林拖着病体进入银安殿，朱棣起身迎接道：“孤的首功之臣来了！”

一瞬间，无数嫉妒羡慕眼的目光汇聚到周林的身上。

道衍微一皱眉，暗道大事不好。

被领导当众夸奖，很容易造成当事人被群体孤立。眼前的燕王明显没安好心。

“殿下谬矣！”

周林连忙行礼道：“如果不是殿下英明神武，诸位同僚呕心沥血，臣怎么可能立下微末的功劳。若论功劳，恩师和诸位将军当属第一。”

随后，他自责地说道：“臣擅自行事，犯了军中大忌，还请殿下责罚！”

都是老中医，谁也别给谁使偏方。

周林巧妙地用言语回击，暗示自己很清楚燕王的用心。

尴尬的神情一闪而过，朱棣走过来扶起他道：“所谓瑕不掩瑜，将军之功不可不夸。不过……”

停顿一下，他盯着周林道：“将军给丘福等人配备的枪炮似乎有些问题，经常会出现炸膛的现象。”

周林淡然一笑道：“枪炮没有问题。之所以出现炸膛是因为他们操作不当。”

周林给丘福配备的枪炮全是残次品，不炸膛才叫奇怪。可他看不惯丘福的霸道，就是想故意整对方一下。

“原来如此。”

燕王对枪炮没有研究，只能点头称是。

但这丝毫不影响他替丘福出气，暂时将周林束之高阁的计划。

“既然周卿擅长操练，不如替孤培训一下新兵。否则，再好的神兵利器也得被他们用废。至于通州卫，不如暂时并到张玉的麾下。”

官职再大，没有实权也是白搭。

朱棣想甩给周林一个闲差，也算是给丘福一个交代。

闻听此言，周林不卑不亢地说道：“殿下此言差矣。南军即将来攻，咱们只能以战代练。此外，只要制作监按照通州卫的标准生产定装弹药，自然可以解决炸膛问题。”

周林刻意将朝廷的军队称为南军，变相抬高燕王的身份。

见对方软硬不吃，朱棣略一皱眉道：“爱卿身体有恙，不如休息一阵。”

“臣可以休息，但南军不会休息。”

周林走向挂在正中的舆图道：“据臣所知，大宁的十万军马已在都督刘真、都督佥事陈亨、都指挥使卜万的率领下抵达松亭关，随时可能攻击遵化。

即使他们沉兵不出，也可以与即将赶到的南军形成夹攻之势。届时，北平危矣！”

“消息可靠？”

朱棣闻言大惊，急忙走到舆图的前面。

不等周林答话，道衍走过来道：“刘真年老力衰，既无斗志又无谋略，不足为虑。陈亨与殿下有旧，应该会竭力避战，等待投诚的时机。只是卜万忠于新君又能攻善守，着实是个麻烦！”

陈亨摅诚于刘真而惧于卜万。周林曾经提醒过燕王，想劝降陈亨必先除掉卜万。

可惜朱棣并没有及时采取行动，致使局面变得愈发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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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二人的分析，被胜利冲昏头脑的朱棣终于冷静下来，猛然意识到现在还要依靠周林师徒才能渡过难关。至于什么丘福……去逑！

“周卿可有破敌妙计？”

“那通州卫？”

“有你坐镇北平和通州，孤才敢放手一搏。”

交易达成，周林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道：“殿下可听说过‘蒋干盗书’的故事？”

朱棣没有答话，抢过书信和道衍一起仔细观看。

信上，周林以燕王的口气称赞卜万、诋毁陈亨，言明要和卜万联手破敌。

等他看完，周林说道：“殿下，如果送信之人被大宁卫的将士俘获。卜万可有生还的可能？”

道衍瞬间会意道：“此计可行，却需做些调整。找人送信不由将信封好交给被俘之人。殿下可以置酒款待，故意让其他俘虏撞见。如此情况下，未受赏赐之人定然会心怀不满……”

“告密！”

朱棣恍然大悟。

自己派人送信很能会令人起疑，可俘虏之间的攀咬却会让人信以为真。

道衍微微一笑道：“卜万一死，陈亨定会劝刘真留守松亭关。如此一来，殿下就可以腾出精力对付朝廷的人马。”

时至今日，算上周林从怀来带回来的俘虏，燕军也不过四万多人。如果多线作战，很快会变得捉襟见肘。

盘算一下，朱棣朝周林露出笑容道：“难为爱卿在病中还在为孤筹划！”

这回，他的确是在真心夸奖周林。

周林连忙摆手道：“殿下不必夸奖微臣。臣是在听说大同守将陈质出兵怀来后才派人察探大宁的动向。”

“所以你才会提前进攻怀来？”

朱棣突然觉得自己误会了周林。

如果陈质提兵赶到，根本不会给燕军以得手的机会。

宋忠是锦衣卫出身的饭桶，陈质可是实打实的百战名将兼已故晋王的亲信。他要不把自己的人马打出尿来都对不起死去的朱棡。

“如此重要的军情，卿为何不报？”

错归错。但朱棣不想承认，反而想借机杀一杀周林的威风。

周林躬身一礼道：“臣中箭之后一直昏迷不醒，因此贻误上报的时机，还请殿下海涵。”

再说自己有罪，周林就属于自讨无趣。因此，他故意用昏迷的借口蒙混过关。

一旁的道衍不禁露出微笑，深深为周林的油滑感到欣慰。

先自称有罪抵消躲过的捧杀；再用献计的方法巩固地位；最后以真相化解误会，用昏迷之事洗脱罪责。

整体看来，周林的王府之行堪称完美。

不过，对于朱棣来讲，只要有借口不给周林升官即可，倒没必要撕破脸皮。

沉吟一下，朱棣缓缓问道：“依卿之见，朝廷会派哪位将军前来，又会在何处寻求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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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兴侯耿炳文、武定侯郭英！”

国朝硕果仅存的两位开国功臣从周林的口中说出。

“如果臣没猜错，他们会飞檄命安陆侯吴杰、驻守辽东的江阴侯吴高、都督佥事耿鉔（za）分路进伐。”

吴杰是开国功臣吴复之子，吴高是吴良之子，耿鉔是耿炳文的次子。这些人聚到一起倒是没有出乎燕王的意料。

“而决战的地点将会在这里！”

等燕王点头，周林抬手指向舆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