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平凡和赵南湖密谈之后,内心很不平静。
他暗中接受了雾都方面的授意,这一点,在赵南湖面前,他佯装啥事没有。
两个人谈的,大多是对前途的担忧,也对局势的看法。
邹平凡很清楚,赵南湖,跟他不是一条道上的人,有些事,不能跟他谋划。
见赵南湖,更多的是一种礼节性的应酬。但通过赵南湖,他也得知了一些石城乃至申城人士,对时局的见解。
邹平凡是一个老谋持重的人,做事一向谨慎。
所以,在书房两个人谈得昏天黑地,到了餐桌上,立马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谈笑风生,插科打诨,轻松自如。
回到军营,打发了邹副官,他一个人把自己关在军部,想了大半天,烟也抽了几大包。
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退路,只能一条道走下去。
队伍的清查工作,也在悄悄地一步一步地进行。
当然现在还不能说他要做什么,而是明察暗访,把人心摸一摸。有多少人是绝对听命于他的,又有多少人很可能走到他的对立面。
一旦决定举事,首先就得解决那些不愿配合的人,尤其是岛国人的眼线。
那时候的队伍,普通士兵,吃粮当兵,只要有吃的、有穿的,跟着谁不是当兵?
很多人并没有什么主义、信仰之类的,就是为了混个吃穿。回家种地,日子太难了。
而那些军官,大多也是想跟着长官,混个吃香喝辣的,中上层军官,还想跟着长官升官进爵。
所以一支队伍的长官,通常都能通过层层的军官阶层,掌控一支军队。
但如果有人为其他人所收买,人家给了他更大的诱惑,他可能做出背叛长官,甚至加害长官的事。
要防的,是这一类人。要清查的,也是这一类人。
他现在已经在军部机要处的电讯科,抽调了专人,使用楚特派员带来的专用密电码,跟雾都保持联系。
为了掩人耳目,电台就放在电讯科里,但专机专用,那部电台,只有指定的专人才能使用。这个秘密,也只有电讯科长和机要处长两个人知道。
现在联系的频率并不高,而且交流的信息也简短。
所以一般的监听,就算发现新的电波,要确定位置,也非易事。
在军部待了半天,邹平凡感觉到肚子有点饿了。他站起身,叫人送来饭菜。
与送菜的炊事兵同时进来的,还有邹映雪。
“哥,军座,你怎么现在才吃饭?这大半天的,你在忙啥呢?”
邹映雪是在路上碰到炊事兵,听说她哥还没吃饭,跟着来的。
“饿了就吃,不饿就不吃呗。怎么?你又待不住了?想出去玩?”
邹平凡一看邹映雪,就知道她想说什么。
“我出去玩,你能不能不要子龙跟着?我是他的长辈呢,还用得着他来管着我?”
邹映雪嘟着嘴说道。
“这是我安排的,你没事还是尽量少出去吧。”
邹平凡一边吃着,一边聊着。
“哥你放心,我这么大个人,还能出什么岔子?”
邹映雪突然想起,凑近邹平凡身边,放低声音道:
“哥,你知道上次我跟子龙出去,碰到谁了?”
“还能有谁?甘府的甘文勋吧,子龙是去找甘文勋提货,肯定碰到他了啊。”
邹平凡不用脑子,就能猜出来。
“除了甘文勋,我还碰到一个人。”
邹平凡停下筷子,抬起头,望着邹映雪:“谁?听你的语气,我认识?”
邹映雪故作神秘地说道:
“那天趁子龙和甘文勋没注意,我碰到了楚菲菲。她以前叫楚玉,不,她以前叫楚菲菲,后来叫楚玉,现在,反正就是碰到楚菲菲了。”
“楚玉?就是警察厅的楚秘书?”
邹平凡心内吃惊,表面淡定,不动声色地问道。
“是啊,她又偷偷回到两江城了。”
邹映雪悄声说道。
“映雪,我怎么不知道,你跟楚秘书认识?我记得楚秘书不是两江人吧?”邹平凡问道。
“我俩在联合王国是同学,关系还挺好。我都不知道她在两江城待了那么长时间。”
“哦,老同学嗦。她现在被特高课通缉,你可不能跟她走得太近。”
邹映雪挺了挺上半身,拍着胸脯道:“我知道,所以我连子龙和甘文勋都没告诉。现在也只跟你说。”
“映雪,我要特别提醒你,有些话,只能在我这里说说,对别的任何人,都不要说。还有,回到邹公馆那个家里,也不要说。我怀疑现在那个佣人张妈,有问题。”
“张妈不是新来的吗?你知道她有问题,还要用她?”
邹映雪很不理解地问道。
“有些事,你不懂。我知道张妈有问题,就可以不用她?不用她,有人会更加怀疑我了。”
邹映雪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什么,说道:“我知道了,张妈是岛国人安插的。不能得罪,不能辞退。”
“懂了就好。管好你的嘴巴。”
邹映雪泄了气一样,叹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时,邹副官进来,见邹映雪也在,他把刚要说的话,又吞了回去。跟邹映雪招呼道:
“小姑,你守着军座吃饭,是不是也饿了?”
“我饿了,你去给我弄点好吃的,孝敬孝敬吧。”邹映雪回道。
邹平凡道:“映雪,你先去忙吧。子龙找我有事。”
“好,我走,我不影响你们谈论军国大事。”
说罢,邹映雪头一甩,走了出去。
邹副官去把门关好,回转身来,才对邹军长道:
“军座,甘文勋传话,说特派员要见你。”
“什么时候?定好了吗?”
邹平凡抹了抹嘴,把碗筷推到一边。
“时间和地点由我们定。定好后,我去通知甘文勋。”
邹副官道。
“好,咱们就在老地方、老时间,但这一次,你不要开越野车,把轿车开过来接我。”邹平凡吩咐道。
轿车窗户小,还有帘子,里面坐没坐人,坐了几个人,外面看不出来。
邹副官明白了军座的意图,遵旨照办,去通知甘文勋了。
当晚,甘文勋开着车,载着楚菲菲,来到第一次跟邹军长会面的小镇上的酒楼外。
刚停稳车,还没打开车门,后面一辆黑色轿车,紧跟着停在了甘文勋的车旁边。
开车的摇下车窗,对着甘文勋这边说了句:“请楚小姐过来,上我这辆车。”
楚菲菲从副驾下车,迅速钻进邹副官的车,邹副官一打方向,脚下給油,轿车重新驶了出去。
临走,给甘文勋丢下一句话:“你先回去吧。”
“楚小姐!”
邹平凡打了个招呼,并没继续说话。
等车出了镇子,路上几乎没什么人了,他才继续说道:
“这是为了安全考虑,请楚特派员理解。”
邹副官开着车,不紧不慢地行驶在郊外的公路上。
“你找我有什么指示,现在可以说了。”
邹平凡坐在后排,楚菲菲就在他的旁边。
“两件事。”
楚菲菲早就想好了怎么说,但公路上崎岖不平的路况,车总是在颠簸,她说出三个字,又停顿了一下,手把着窗户上方的拉手,稳住身子,继续说道:
“第一件,邹军长跟雾都方面的电台,一定要当心。据可靠消息,特高课已经有所察觉,正在加紧追查,一旦被他们发现了位置,就麻烦了。”
“好!楚特派员提醒得及时,我会想办法。减少发报,或者转移地点。”
邹军长在黑暗中点了点头,接着问道:
“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作为岛寇这次作战计划的最后一部分,敌人有一个玉碎计划。”
“玉碎计划?”邹平凡惊疑地重复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