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近黄昏，十六号码头上的搬运夫仍然在忙碌着，从停靠的驳船上，把一袋一袋的大米和其他粮食都卸下来，扛到旁边的仓库。

栾九跟在甘文勋身后，站在岸边，看着大伙儿干活。

“勋少爷，货快卸完了，得通知货主，尽快来搬走。仓库都快堆满了，不够用了。”

甘文勋指了指驳船上的一个穿长衫、戴礼帽的中年男子，道：

“这些货都是他在负责，咱们只管搬上岸，临时放一放，剩下的事情都不用管。”

“哦，是包船？”栾九不再说话。

甘文勋走上驳船，跟那中年男子说了些什么，最后叮嘱道：

“明天吧，明天叫车过来。”

重新跳上岸，朝栾九站立的地方走回来。发现一辆车停在不远处，父亲甘夑元站在车边，看着自己。

他忙走过去，栾九见到甘帮主，也跟着走去。

两人给甘帮主问了安，甘夑元对栾九道：

“时候不早了，小九你该去鱼庄了。”

“是，甘帮主。”

栾九自然知道，甘帮主大概有话要跟勋少爷单独聊，赶紧离开，自去蒋记鱼庄不提。

“文勋，上车吧。”

甘夑元对站立原地的甘文勋说了一声，自己转过身去，先拉开车门，上了车的后排。

甘文勋绕到车的另一边，也坐到了后排。

“开车吧。”甘帮主吩咐司机道。

“爹，咱们要去哪里？”

甘文勋不解地问道。

“这里不是说话之地，回六号码头。”甘夑元眼睛看着窗外，平静地说道。

六号码头，是南头帮的总部，甘夑元的办公区就在那里。

顺着沿江路开车二十多分钟就到了。

甘夑元下车后，叫司机把车停到一边，对甘文勋道：“你跟我来。”

说完，迈步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待甘文勋进去后，甘夑元说了声：“把门关上。”

甘文勋有点摸不透，父亲今天是怎么了？这么神神秘秘的。

“文勋呀，本来有些事，我是不想过问，可能也不该过问。”

甘夑元坐在太师椅上，对站着的甘文勋说道。

他掏出一根长长的烟杆，甘文勋趋前两步，给他装上烟叶，点上火。然后退下来，继续等着训示。

“但是呢，不提醒提醒你，这心里头还真放心不下。你是不是跟新编14军的人，走得很近？”

老爹突然这一问，甘文勋不知如何作答。

甘帮主继续说道：“刚才那船货，都是他们的吧？”

“爹，不是你想的那样。”甘文勋想辩解，但又不好说得太明白。

他觉得父亲误会他了，但有些事，即使被误会，也不能说。

“你爹我想的是哪样？别看我这些日子很少来码头，你做的事，我是一清二楚。”

“我……”

甘文勋一时语塞，干脆听老爹还要说什么吧。

甘帮主却只是“吧嗒、吧嗒”抽旱烟，良久之后，才又说道：

“做事要考虑周全了再做，不要给人留下破绽。尤其是现在，更要注意安全。这些你比我更懂。”

甘文勋终于领会老爹的意思了，他是在不挑明地鼓励他。不问他具体在做什么，只是要他做事小心。

“爹，我知道，我会注意的。”甘文勋应道。

“前阵子守在咱们甘府外面的人，是怎么回事？后来怎么又不见了？”

甘夑元早就注意到了，这才是他今天要谈的重点。

甘文勋不想他爹为他担心，于是说道：“有人怀疑过我，所以派人盯着，后来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就撤了。”

“你真这么认为吗？”甘夑元一脸严肃地盯着甘文勋。

看着父亲那严肃的表情，甘文勋知道，刚才那几句话，显然糊弄不过去，只好实话实说：“爹，他们这叫明松暗紧，说不准就在哪里猫着，看着我呢。我知道，我没那么笨，爹你放心吧。”

“嗯。”甘夑元点了点头，“不要被人算计了，放松了警惕。”

“谢谢爹的提醒！我记住了。”甘文勋内心感动，郑重地点着头。

“你还得想好应对之策，看能不能跟新编14军搭上关系。利益互换嘛。”

“好，我知道了。爹，咱们回家吧。”

天色已晚，甘文勋出去叫上司机，跟甘帮主一起离开了六号码头。

……

而此时，藤原纪美正和梁天舟在办公室讨论谍报小组的事。

“天舟君，我们假设一下，如果雾都军令部派谴谍报小组潜伏在两江城，他们最想获知哪方面的情报？”

“这还用得着想吗？军令部，当然最想得到有关岛军方面的情报哟。”

梁天舟眉毛一挑，侧目看向藤原纪美。

“当然还有岛国特工人员的信息，比如特高课掌握的谍报网，他们肯定也感兴趣。”他又补充道。

谍报和反谍报，历来都是不可分割的。

“这么说，他们最可能出现在什么地方？”藤原纪美继续推演道。

“潜伏在岛军里，或者特高课这样的情报部门内部。这都是最能接触到帝国军事情报的地方。”

梁天舟此语一出，藤原纪美有点错愕。她是想说，会不会在其他军队中，比如新编14军邹平凡部。

但经梁天舟这么一说，似乎在岛军里和在特高课的可能性更大。

自己前期工作的重点，竟放在了那些跟军队没啥关联的人身上，是不是大方向就错了？

或者应该从军警宪多方面着手？

“你说特高课内部有雾都卧底？谁最有可能？”藤原纪美再次问道。她实在不愿相信，特高课都是岛国精英，怎么会混进雾都间谍？

藤原纪美想了一想，她自己可以在雾都重要部门安插岛国谍报人员，为什么对手就不能？

一切皆有可能！但究竟会是谁呢？

面对她的这些问题，梁天舟大手一摆，摇着头道：

“你算是问错人了。我连特高课有多少人，分别叫什么名字都妥妥分不清呢。”

藤原纪美干脆自己说出了她的推论：

“我倒觉得，新编14军里很可能就藏着雾都的谍报人员。”

梁天舟不跟她争辩，附和着说道：“也有可能吧。人家是谍报小组，又不是一个人。多部门渗透，是很有可能的。”

藤原纪美叹口气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不着急，急也没用。”梁天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