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澜摇头失笑:“好你个小猴儿,好了,你只管放心的告诉我,我不说是你说的便是了。”
天宝憋着嘴,有些赌气的道:“那可说好了,您可千万保守秘密,其实打伤我们公子的人,就是您家里人。”
“什么?”楚君澜惊讶,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我家里人?茂国公府?还是恭亲王府?”
天宝道:“是你们王府的人打的,我们公子好心不想张扬,这才一直瞒着不说,说是胳膊上的骨头受了伤,还不知道以后是不是妨碍写字呢。”
楚君澜笑容尽敛,凝眉问:“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前天。”天宝说着眼眶都红了,委屈的低着头吸了吸鼻子。
楚君澜面色凝重的回头看了看紫嫣和紫苑:“你们这些日子可曾过消息?”
紫苑与紫嫣都摇头:“并不曾听说过一点风声。”
楚君澜便问:“好端端的,恭亲王府的人怎会与傅公子动了手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您,您可别问我了,”天宝连连摆手,一脸的憋屈道,“方才与您说那些都已是我多嘴了。我们公子吩咐过不让外传的。您若是实在想知道,您便自个儿去问公子吧,公子肯告诉您的,往后与我自然是没瓜葛。”
“好吧,”楚君澜也理解天宝的为难,转而便道,“傅公子此时在何处落脚?我随你一同去。”
天宝犹豫,苦着脸半晌方叹了一口气,道:“好吧,您跟我来。”
楚君澜便上了马车,吩咐王府的朱轮华盖流苏车跟随在天宝的黑漆小马车后,一路穿过集市,直奔着南边而去。
直到出了城门,楚君澜才高声问外头:“傅公子住在何处?怎么没在城里?”
天宝苦着脸道:“如今这淮京成就要变成京城了,寸土寸金米珠薪桂的地儿,我们家公子不过是个穷读书的,平日又喜欢胡乱花钱,银子也不够住城里。”
楚君澜听得天宝的抱怨,禁不住好笑的摇了摇头。
一行人出了城,一路来到淮京郊外与临州的边界处,在一个村落前停了车。
此处周围已显现出几分荒芜,跟车的侍卫们也都浑身紧绷着提起了百倍的精神防范,生怕是有人下了圈套引楚君澜来的。
楚君澜撩起窗子往外看,却见外头有不少村民,这些人大多都面色蜡黄,身材消瘦,穿着的也都是补丁摞补丁的衣裳,有些汉子甚至连棉衣都没有,穿着单薄的秋衣,赤足穿着破旧得露出脚趾的布鞋。
看到天宝引着华贵的马车回来,众人都笑着与天宝打招呼。
“天宝小哥儿回来了。”
“哥儿去城里了?”
……
说着话,还不忘了用好奇的眼神去看后头楚君澜的马车。
马车旁的护卫面色都紧绷到了极致,若是对方有一丁点坏心,就算这些人武艺不精,他们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楚君澜却放松的很,很明显,这些人都与凤雅山庄的那些百姓一样,想来都是当地流离失所的鳏寡孤独。
傅之恒素来就喜欢这些善事,在京城时尚且有那么多可怜人,淮京距离京城山高路远,流离失所之人只会比京城的多。傅之恒这样性子,见了这些人哪里有全然不理会的道理?
马车跟随天宝的车一路到了村里,楚君澜撩起窗帘看外头所遇的房舍,都已年久失修,倒像是很久没住过人了,不少穷苦的流民就在四处漏风的棚子里点一堆火,穿着单薄的破衣裳拥挤在一起取暖,可能三四个人才有一床被子。
楚君澜眉头紧锁,一直到马车停下来她才略微整理心情,扶着紫苑和紫嫣的手下了马车。
侍卫们仔细的围着楚君澜,严肃的面色吓退了不少围观的百姓,天宝在前头引路,楚君澜便快步跟上,一同进了一个逼仄却干净的院落,几步就进了草房的柴门。
屋内是一股淡淡的烟尘与焦香味,显然要比外头暖和的多。对着正门的便是个灶台,灶上一口大黑锅,正在烧着水,木质的锅盖歪歪斜斜搭在上头,往右边一拐,撩起陈旧的布帘就是里屋。
“公子,我回来了。”
傅之恒正在临窗的木床上,受伤的右手臂被缠了木质的夹板,正背对着门口侧躺着。
许是听见脚步声不对,傅之恒回过头看来:“怎得去了这么久?是不是路上遇上……”
话音在看到楚君澜时戛然而止,诧异之下忙要起身,却不留神动了手臂,疼得他“嘶”了一声。
“你快不要乱动,手都伤了,怎么还不小心一些。”楚君澜走到近前,扶着傅之恒躺下,这才看清他脸上的淤青。
傅之恒原本俊美至妖孽的脸上,这会子青一块紫一块不说,左侧的眼眶还是乌青的,就似有谁看不惯这张俊美的脸,故意在他的眼眶周围留下的颜色。
“你怎么弄成了这样?”楚君澜皱着眉,拉过他的手腕查看脉象,还忍不住打趣他,“被我严刑逼供都没见你这幅德行。”
傅之恒从一脸震惊之中回过神,听了楚君澜这个说法,当即禁不住笑着摇摇头:“咱们的关系,你自然不会对我下狠手了。”
楚君澜看她一眼,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傅之恒只好乖乖的闭上嘴。
楚君澜仔细的看过脉象后,这才松了口气:“看样子并无大碍,脏腑没有手上,但是你的手臂……”
说着就解开了绷带,轻轻松开了夹板小心检查。
傅之恒右侧的小臂出现了红肿,手指稍微一碰傅之恒就疼得直吸气。
楚君澜道:“看来是有轻微的骨裂,并不是特别的严重。”
一旁的天宝惊喜的问:“世子妃,我们公子的伤势不会影响将来提笔写字吧,公子可是要考功名的人呢!”
楚君澜笑笑,安抚道:“放心吧,只要好生静养,用了我的药,问题应当不大,上次你们公子断了腿我不是也给治好了?”
天宝欢天喜地的连连点头。
傅之恒笑了笑:“你的医术我自然信得过的。”
“既信得过我,一开始怎不去找我来?”
楚君澜回头吩咐天宝去取纸笔来,回过头来数落道:“怎么,你这个伤与我们王府有关,就跟我憋着气,不肯找我给你看病了?”
傅之恒无奈的瞪了宝乐一眼。
宝乐满脸的委屈:“公子可别生气,是世子妃逼迫小的说的,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小的可是一个字都没乱说。”
楚君澜道:“你别在这儿吓唬他,你自个儿与我隐瞒这件事,这会子还不打算告诉我?你是打算与我生分了,不当我是个朋友了?”
傅之恒的眼神变得柔和,在不算明亮的屋内,他的眼睛好像发出了柔光。
“自然当你是朋友的,也正因如此,才不好叫你知道,免得你为难。”
楚君澜摇了摇头:“看来你还是不了解我,我这人素来都是帮理不帮亲,若是王府的人真的做错了冒犯了你,我自然不会觉得为难,肯定会想办法帮你,再不济我也有本事治好你的手,难道你打算将来留下个遗憾?若是落下了残疾,朝廷可不会录用的。 ”
傅之恒闻言只是叹息。
楚君澜重开了外敷内用的药方,回头又告诉天宝日常需要注意什么,看天宝苦着脸,想想外头还有那么多的流民,楚君澜索性就吩咐了王府侍卫去城里抓药。
待到事情处理妥当了,楚君澜才道:“说说吧,到底是怎么了?”
傅之恒无奈,只能蹙眉道:“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你来时也看到了外头的流民。”
楚君澜点点头:“此处从前山高皇帝远,流民更多。”
“正是,我这人就是看不得有这样的场面,见了鳏寡孤独我若是不帮衬,就睡不好觉,所以我打算在此处也开设一个凤雅山庄,专门收容这些人。”
“这是好事。”
“的确是好事,只是我先前在淮京选了一块地,也着手令人开始建造屋子了,想不到都已开始动了工,才得知那块地居然是有主的,对方行事跋扈强硬的很,一言不合起了冲突,就将我的手臂打伤了。”
楚君澜眉头拧的死紧:“这地是属于恭亲王府的?”
傅之恒苦笑着点点头,道:“的确如此,我也是后来打探后才知道的,皇上此番来淮京,赏赐了一些地给臣子,那片地正好是皇上才刚赏赐给恭亲王的,恭亲王可以随意处置。既然是御赐给他的地,他自然不会允许别人在此处建造庄子。”
“你先前并不知道?”楚君澜疑惑的道,“这不像你,你做事不会如此鲁莽,不去打探清楚就开始动工。”
傅之恒笑容格外的温和,眼角的弧度将他温柔的眼神完美的掩藏起来:“你很了解我,我的确是打探过的,但我也的确没有打探到正确的消息。”
“所以,你是被人故意诓骗了。”楚君澜了然道,“看来你平日里树敌不少,恭亲王府树敌也不少,有人趁机钻了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