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亲王忙额头贴地,再度行大礼:“皇上息怒,臣也是无奈之举。若不如此,只怕此时情况会更加复杂了。”
恭亲王说的是实话,在场之人但凡不是蠢笨不堪的,便可知道如果恭亲王不藏起来,现在会是什么下场?口说无凭,又有什么证据比直接让幕后黑手在景鸿帝面前乱跳更有说服力呢?
只是楚君澜却狐疑的眯起眼,她越想,越是觉得恭亲王这样做,似乎是早有了什么预感。
而以她多年的经验来看,景鸿帝见到恭亲王之后的表情,似乎也并非完全出自真心,只不过他将那惊愕与惋惜藏的太深,场面又着实太乱,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集在叛军一方身上,又没有人敢直视天颜,大家都错过了。
景鸿帝道:“既然你说那些银子就在淮安王府,这便搜吧,”指了指萧运畅,“方才他还说淮安王也被软禁了,一并找一找。”
“是!”恭亲王是当即领命,回身便下令搜查,又命人将所有叛军捆了,押解到大牢中等待皇上发落,还着人清理暖阁中的尸体,救治伤者。
不过片刻的混战,双方就有许多死伤,景鸿帝带来的侍卫死伤过半,因人手不足,屋内恭亲王府的不少仆从都死于非命,至于地位较为要紧的,在侍卫的保护下也有不少受了轻伤。
张王妃与蔡王妃,此时表情是如出一辙的轻松与欢喜,方才他们还是罪臣的家眷,如今一眨眼,恭亲王就成了救驾有功大功臣。
张王妃便低声对蔡王妃道:“怎么样,妹妹是不是很失望? ”
蔡王妃毫不心虚地挑眉道:“张姐姐怕不是被吓傻了?王爷安然无恙,妹妹怎会失望?妹妹是欢喜都来不及的。”
“是吗?”张王妃冷笑了一声,“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表现的,楚氏被那叛贼冤枉时,你还费尽全力的去帮着叛贼说话呢。”
蔡王妃面上一阵尴尬,心里暗骂张王妃是个老不死,其他事记不清,怎得这种事情记的如此清楚。
楚君澜这时坐在角落,位置就在两位王妃不远处,闻言适时地道:“蔡王妃许是被软禁太久,脑子糊涂了吧,这会子还是先别考虑这个了。”
一句话,似在帮着张王妃,也似乎在讽刺蔡王妃,又似乎是在帮蔡王妃解围,倒是成功让两人都住了嘴。
楚君澜其实只有一个目的,现在皇上就在不远处,没必要为了这样的事闹到皇上的面前引人心烦,何况家丑不外扬,就算她不在乎恭亲王和其家眷的感受,也要在乎萧煦的脸面。
“世子妃,您喝点热水。”紫苑和紫嫣跟着大太监李德芳去寻了热水来。两个丫头都受了一些惊吓,但好在并没有惊慌失措。
楚君澜点点头,接过白瓷杯子,低声问道:“你们都还好吧?”
“您放心,咱们都好,就是方才留在外头的一些家下人受了一些伤,好在我们都不起眼,对方也不是见人就杀乱杀一气,所以也没有伤亡。”
在暖阁内的人,才是当时叛军的目标,离他们越远,反而越安全。
楚君澜这才放下心。
紧绷的心绪一松,浑身的疲惫与酸痛席卷而来,楚君澜刚才全靠一口气紧绷着,这时却觉得眼前景物都在阵阵晃动。
紫嫣见楚君澜脸色不好,立即站在她身旁:“世子妃,您累了吧?您靠着奴婢。”
楚君澜笑笑,索性闭上眼靠着紫嫣道:“好,那我歇会儿。”
萧煦此时正在景鸿帝身边,淮安王世子与萧运畅都跪在地当中,府中的搜查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楚君澜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体力再应付任何突发状况了,只能趁机养精蓄锐。
萧煦与傅之恒左右站在景鸿帝身边,两人都不约而同看向楚君澜的方向,见她如此疲惫,两人心里都十分不忍。再去看跪在地上默不吭声的淮安王世子,心里就又多一层愤怒。
淮安王世子只觉如芒刺在背,抬起头对上二人视线,浑身不自禁一个激灵,又紧忙垂下了头。已有了不好的预感,事情败落,莫说景鸿帝不会轻饶了他,就是一直被他拿来作伐子的恭亲王府也不会善罢甘休。
就在楚君澜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之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勉强抬起头,就见恭亲王带着一群侍卫,扶着一位面容清癯苍白,颇有一些慈眉善目的老者一并走了进来。
恭亲王道:“皇上,藏银已经找到,就藏在淮安王府地窖中。淮安王也带到,臣找到他时,他正被锁在一间偏院。”
淮安王立即恭敬地行礼叩头:“臣萧日放,拜见皇上!臣教子无方,竟惹出这般祸事,请皇上降罪!”
楚君澜闻言打起精神,借机打量景鸿帝、淮安王及其两个儿子的脸色,不由得目露沉思。
景鸿帝笑了笑,笑意却并不达眼底:“你这话说的,可叫朕不敢当。祸事?这事儿对于你淮安王王府是一步登天的喜事,对朕来说才是祸事。”
“皇上!”淮安王面色大变,叩头连连,激动之下咳嗽的都快喘不过气,却依旧努力的要将话说清楚,“皇上息怒,千万不要误解了微臣,臣对您是忠心耿耿,绝不敢有半分异心。此番臣在病中,整天昏天暗地,家中之事都交给犬子处置,臣也没想到……”
淮安王颤巍巍爬起来,抓着长子的衣裳便是一阵捶打:“你这个不孝子,听了什么人蛊惑敢这般行事,你还不给皇上磕头赔罪!”
淮安王世子低垂着头,目光闪了闪,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忽然暴起狠狠将淮安王推开:“滚开!你这个没用的老家伙!”
他的动作,着实让众人都震惊了。
国朝以孝道为先,皇上素来以仁孝治天下,能对自己的生身父亲这样说话,淮安王世子莫不是疯了?
淮安王世子却果真似疯了一般,眼中含着泪怒声道:“你素来就只偏疼二弟,不疼我!你管教过我吗? 送人去京城,别家都送次子庶子,就只有你送了我一个嫡长子去,我没在你身边养大,你也没尽过父亲的本分,你现在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