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澜蹲在那特殊的记号前仔细观察,发现那形状竟然十分眼熟。她忙从领口将那玉哨子扯出来对比查看。
果然,那记号正是玉哨子的形状,这是她与萧煦之间的信物,只有他们二人知道!
所以这记号,是萧煦留下的?他来到淮京了?
楚君澜原本被混乱的王府冲击到的混乱心情,如今却一下镇定下来。萧煦来了,那么至少他没事。只要萧煦没事,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楚君澜便顺着那记号上哨子所指的方向走,果真,不过片刻又看到墙角水缸旁不起眼的角落也有个标记,连追了几个标记,就看到了后院的紧闭的木门。
楚君澜知道这是萧煦想让她去某个地方,索性翻墙离开王府,果真在后巷子里地上看到了小小的标记。
楚君澜索性就追寻着这个标记,一直追出了好几条街,最后那标记就停留在一家生意极好的客栈的后门前。
客栈的后门停着好几辆板车,也有两辆寻常的驮轿。
所谓驮轿,便是前后马匹或者骡子担着一顶暖轿,行长途时减少颠簸所用。驮轿旁站着个身材高大穿着赭色褂子的中年汉子,正与几个车把式一样的人闲聊。
楚君澜看着对方,只觉得眼熟。
而那汉子看到楚君澜后,立即便笑着招呼道:“这位公子,您可是要雇车轿吗?”
楚君澜微笑着问:“是,我要去四处逛逛,哪辆车是你的?”
“哎呦公子,您可是找对了人了。这辆就是我的,您看这马车上的暖帘,这都是我那浑家才刚浆洗干净的。您乘我的车,保证干净稳当又暖和。”
楚君澜便顺着那汉子的指的方向看去,马车深蓝色的暖帘角落,画着个不起眼的小哨子。
楚君澜心下一喜,面上带笑的道:“那便乘你的车吧。”说着便走了过去。
汉子立即殷勤的为她撩起暖帘,“您请上车。”
楚君澜上车后,发现车内空间并不宽敞,自然也就没有藏着萧煦了。她有些失望,却也并不着急。
汉子吆喝着一甩鞭子,“啪”的一声,马车便缓缓往城中而去。
楚君澜抄着手,闭上眼假寐,身子随着马车的行进而摇晃,走了大约半个时辰,马车就停在了一座宅院的后门前。
那汉子一撩车帘,恭敬的道:“世子妃,到了。”
楚君澜颔首,看那汉子一眼,笑道:“看着你眼熟,你是世子身边的人?”
“是。您请屋里说话。”汉子咧嘴一笑,便引楚君澜进了门。
后院与这座宅院的后罩房极近,不过几步路,就来到了屋门前。
不等那汉子回话,屋门便被一把推开,一个看起来极为眼熟的长者躬身行礼。
“世子妃,您别来无恙。”
楚君澜疑惑的看着他,很快便回想起来此人是谁。
她与萧煦大婚之日,京城商会的会长王振生曾来庆祝,并将萧煦的外祖父所留下的产业目录用大箱子抬了来。
眼前的这个长者,正是当时跟随在王会长身边的人。
“原来是王会长身边的人?还不曾请教您尊姓大名。”
“不敢,不敢,小人不敢劳世子妃垂问,更当不起一句尊姓大名了,小人姓乔名飞,是王会长身边的大管事。屋内预备了热汤热水儿的,请您进屋来说话。”
“那就叨扰乔管事了。”楚君澜客气的笑笑,跟随在乔飞身后进了屋。
屋内果真预备了热茶和酒菜,楚君澜与乔飞面对面在方桌旁坐下,乔飞先屏退了身边服侍的人,从怀中拿出了一个方形的布包来。
“世子妃,这是世子爷特特吩咐了要交给您的,原本这东西放在我身上,我也是十分忐忑,好在您这么快就寻了来。”
乔飞双手将那东西捧给楚君澜,笑着道:“如今能将之交给您手里,我也幸不辱命了。”
楚君澜将只接过,只将外头深蓝色的包袱打开一角,心下便是一阵动容。
那不是别的,正是前一阵子皇上先私下里赏给她,回头又大张旗鼓赏赐给萧煦,以表彰他在里会之事上功劳的“免罪金牌”。
“这金牌……”
“回世子妃,这是世子爷命小人给您带来的。世子爷眼下被事情绊住了脚,猜想到您这边的日子也不好过,便命小人将此物给您送来。世子爷说了,关键时刻,您千万别犹豫,只要您亮出此物便能保您一命。”
楚君澜手指隔着细棉布摩挲着金牌上繁复的花纹,心下已是动容的无以复加。
免罪金牌的价值不可言喻,加之在事态严重之时,这是能够保命的东西。萧煦的情况一定也不乐观,他却将此物命人送给了她,便是将生存的机会给了她。
楚君澜眨了眨濡湿的长睫,不想让人看见她的情绪,便只笑着点点头道:“多谢乔管事了。”
“您不必客气。这些都是给您预备的,您好生休息,小人便不打扰了。此处院落是小人租住下来的,但小人还有其余事要做,不能在您身边听命,还请您千万见谅。”
“乔管事能够将此物带来,已是帮了大忙,我这里你不必担忧,我不会鲁莽行事的。”
“是。那小人便告退了。您休息过后,自然会有人来收拾。”
楚君澜便起身送人到了门口。
折返回屋内,坐在桌旁,看着桌上的饭菜却失了胃口。
萧煦现在的情况或许很不好吧?否则他那般缜密的人,不会只让人急匆匆的送个免罪金牌来,说不得还会安排人来保护她.
可萧煦没有安排,那便说明,他现在没有那么多的人手,亦或是他无法安排?
将免罪金牌贴身放好,楚君澜拿起竹筷,选爱吃的吃了几口,才刚咽下,便觉一阵恶心,她忙去一边恭桶边,痛苦的吐了一阵。
看来她昨日吃的那个药药效已经过了。
虽是没胃口,又刚吐过,楚君澜却依旧强迫自己坐下来再吃一次。
眼下的情势紧张, 她要时时刻刻的保存着体力才行,若是不能够时刻保持着最佳状态以应对危机,万一危险来临,她可能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她不会让自己置于那般危险的境地,就算是为了她和萧煦的孩子,也不能那样冒险。
楚君澜吃过饭,便去抓了药,回到客栈,就将那药交给了店小二,又给了赏钱:“劳烦小哥儿帮忙煎药了。稍后送到我房里来便是。”
“哎,小的这就去。”店小二连连点头,看着面前这个面色雪白的年轻少爷,暗想这么富有的人物,还不是一身病?倒不如他这样健健康康没什么银子过的也舒心。
楚君澜吃过了安胎养身的药,便索性睡了一觉。
待到傍晚起身时,他特地去一层的大厅里点了两个小菜,一面吃着一面听身周之人的闲谈。
“听说了吗,恭亲王府被抄家了!他们家的人都下了大牢咯!”
“怎能没听说,今儿都传闻了一整天了。都说恭亲王贪墨了皇上修建皇宫的银子。”
又有人岔开话题:“哎,你们去看了没有,皇宫修建的那叫一个快,想不到咱淮京眼瞧着还要变成京城了。往后做个什么生意,还不是更方便了?”
“你说的是。只是谁能想到,恭亲王那样战胜了北元的大功臣,私下里竟会贪墨修建宫殿的银子,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楚君澜吃了几口菜,又撑着下巴看着夜幕降临之前的窗外。
身后议论的一群人已将话锋一转:“要说那小医仙,原本还当她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从前那个葛阁老,多威风?还不是被小医仙这样正义之士给掀了老底?没想到啊,这女子一成婚,竟然就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可不是,以前可怎么都想不到,小医仙竟然会是杀人凶手,听说因为户部丢失的银子,皇上连锦衣卫都出动了,小医仙还敢拘捕,拘捕不说,她更敢刺杀淮安王世子,还故意要将淮安王府的二公子置于死地!”
说话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啧啧,真是最毒妇人心啊!这样的毒妇,就该杀头。”
“杀头?哪有那么简单,我听说啊,这会子人都还没抓到呢!”
“呀,那咱们岂不是危险?我听说小医仙私下里还用人来试药呢!”
……
楚君澜听得禁不住摇头,外界的传言就是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变了味儿的,她眼下这都成了个杀人女魔头了?
怎么这些人就不提她从前给人瞧病的时候了?
楚君澜无所谓的又吃了几口菜,觉得有些恶心,索性住了筷,手指放在胸口贴身放置金牌的位置,悄然叹了一口气。
免罪金牌虽能保住性命,可楚君澜却并不打算用。
因为一旦使用了这金牌,那就代表她认罪了!
她素来是宁可站着死也不肯跪着活的性子,又怎能让背地里算计她的人尽数如意?
就算真的闹到了必须要生死相见的时刻,她也一定要让算计她的人尝到后果才行,否则怎能消她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