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天爷啊,真是操蛋得可以。”
宋飞搂着我肩膀,难得地没有甩头。
“我一直很好奇,我们每个人经历的这些,是老天爷早就已经安排好的,还是我们就是如此倒霉,得去面对这些。”
“后来我发现,我们以为此时此刻已经够惨了,其实不然,因为以后还有更惨的事情发生。”
夜色下,美景中,我们三个大男人竟谈起了人生。
“所以咱得乐观点,看开点。”
宋飞看着我道:“你这么回去,你是瞒不了陈雪那丫头的。”
今天这一天,我眼泪就没停过,道:“飞哥,你看得开,可能不懂,陈小妍这一生,就是一出悲剧,我是她唯一的依靠。”
“她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却一直在误解她,想不到误会解开的时候,就是送她走的时候。”
“我很遗憾……”
宋飞道:“没有遗憾的人生,那还叫人生吗?”
“你们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一直都在干什么吗,今天哥给你们解密。”
我和项龙好奇地看向他。
有关于他过往的身份和经历,我们大致知道一些。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好奇,按照宋飞的年纪和本事,他能有这些经历,将来肯定是前途无限的大人物,不至于跟我们混在一起。
即便他现在脱下了那身衣服,但他的权利还在,他甚至一通电话,能让杨领导那种人物对他点头哈腰。
可为什么,他现在会沦落到给人当小弟,给警方当线人?
“这件事还得从两年前说起。”
宋飞躺在草地上,双手枕着脑袋,思绪飘回两年前:“其实我跟我媳妇都是当兵的,有一回我们一起执行了一次作战任务,配合边境那边的兄弟打击一伙犯罪组织。”
“当时我们首战告捷,抓了不少人,我还亲手抓了这个组织头目的亲弟弟,因此立了大功。”
“后来我过生日,我媳妇说奖励我,不管她再忙,她都请假来给我过生日。”
“可那天她还是没来,其实也算是来了,为什么呢?”
宋飞转头看着我和项龙,平静道:“当我切开生日蛋糕的时候,一个女人的手指头露了出来。”
我和项龙僵在当场,诧异地看着宋飞。
那根手指头……
“经过DNA比对,证实是我媳妇的。”
宋飞此刻竟是笑着说出来,但脸上已有两行泪痕:“我生日的第二天,在食堂吃饭,扒拉了几口,又扒拉出来一根手指。”
“接下来那一个月,那个犯罪组织的头目,每天给我一个‘惊喜’,把我媳妇陆陆续续还给了我。”
“直到一个月后,我总算把我媳妇拼凑完整了,我亲手将她缝合好,直到已经快送去火化了,我才敢通知她的父母。因为我怕老两口看到她的尸体,会当场吓疯。”
“可没想到害死我媳妇的畜生,给老两口寄了一段视频,正是那段视频,我准岳父,和我准岳母,当晚就自杀了。”
听着宋飞平静地讲述这段往事,我和项龙早已经浑身发抖了。
这种惨无人道的报复,不止是在杀人,还是在诛心!
别看宋飞现在讲述得这么平静,我想他当时的心境……恐怕跟身在地狱没区别吧。
这要是我,我早就疯了。
“我知道那个畜生,就是想用这种手段迫使我们放了他弟弟,否则他会一直报复下去。”
宋飞道:“可我媳妇一家都死了,我就剩个爹,连我这个当儿子的都找不到我爹在哪,他们又怎么能找到。”
“我们是不会向这种畜生妥协的,当然,我们也不能报私仇,因为人被抓了,只能接受审判。”
宋飞舔了舔嘴唇,情绪一直都毫无波动:“但我还是报了私仇,我把那小子宰了,以牙还牙,陆陆续续寄给了那畜生,后来我就被抓了,差点要判刑。”
“是我的那些老领导,求爷爷告奶奶,把我保了下来,没让我去坐牢,但我也因此结束了我的职业生涯。我们是兵,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不服从命令的兵,不管再有本事,都没资格在部队待下去。”
“我失去了我的爱人,也被我的信仰所抛弃,我从一个前途无量的人,变成了一条落魄至极的狗,我曾两次自杀过,两次被送去医院抢救。”
“你们知道我醒来看见了什么吗?”
说到此处,宋飞的声音终于有些哽咽了:“我看到我爸无助地站在走廊上,我看到那个能拿扫帚追我几条街的男人,在那一刻好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对着医院的那面墙祷告。”
“从那以后,我便不再寻死觅活了,因为我死了,我爸就再也没有亲人了。”
“后来我就成了烂仔,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烂仔,我留了这头发。我想尽办法去跟那些犯罪人员接触,从他们口中打听那个组织的蛛丝马迹,因为我此生只做一件事,就是找到害死我媳妇一家的凶手,给他们报仇。”
听完宋飞的故事,我和项龙久久没有缓过来。
我们还只是这个故事的听众,而宋飞,是当事人。
我实在想不到,宋飞竟然还有这么残酷的经历。
我一直以为他的疯疯癫癫是洒脱,原来那不是洒脱,是麻醉自己的一种手段。
如果不这样,他活着的每分每秒,都是在经历痛苦。
“我们三个,也算是难兄难弟了,要不说这是缘分呢。”
宋飞望着天空,苦涩道:“我想告诉你们的是,我们活着,不光是为我们自己而活,也是为我们逝去的爱人而活,更是为了我们还活着的亲人而活。”
“我们是男人,未来还有很多路要走,还有很多事要做,所以我们要振作点,我们可以难过一阵子,但不能难过一辈子。”
“我们不要让关心我们的人,再为我们担忧了。”
谁能想到,夜色下,美景中,三个大老爷们竟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