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人清与何未峰、易兰夫妇急忙上前探查古实与何秋娟的伤势。何秋娟乃是卓人清私生女一事,已是武林中公开的“秘密”,此时三人碰头,却是尴尬不已。
沈澜上前替何秋娟拔下右腿箭矢,清理伤口。神医也为古实把脉,探其生死。
何秋娟强忍剧痛,问道:“神医前辈,古大哥到底是生是死?”
神医并不即刻答话,他方见古实面色之时本盱阋颦蹙,把脉之后渐渐展眼舒眉,又仔细看了看他心口的铳伤,忽然捋髯一笑:“古掌门吉人天相,福泽深厚,幸甚,幸甚!”
众人不解其意,却听他又道:“江天雄贪生怕死,唯恐被古掌门的神功所伤,以至于开火之时所距甚远,火铳不能完全发挥威力,加之古掌门的护体真气雄浑无比,铅弹只打断了他一条胸骨,并未伤及心脉,现下不过一时闭气而已。”
众人听罢,长出一口气,何秋娟更是满脸带笑,喜悦之情难以言表。
卓人清问道:“这么说,实儿确已无事?”
神医点了点头:“经我之手,静养一月,便无大碍。”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刀,剜出古实心口铅弹,替他接骨正位,上药包扎,又用金针在他头顶百会穴捻了捻,眨眼之间,古实已悠悠转醒。这一连串的手法干净利落,绝无半点拖泥带水之举,众人不禁感叹此人医术之神,举世无双。
古实意识渐清,只觉心口微疼,缓缓睁开双眼,恍惚间已看到了何秋娟美丽的面容,又见周围众人关切之态,已料到自己被大家所救,想说些感激之言,又不知如何开口。
“古大哥,幸好你没事了,刚刚已把我吓死了。”何秋娟喜极而泣,眼中泪花直闪。
古实看了看她,神色忽然一动,似是想起什么大事,勉力坐了起来,向天山派掌门何未峰拱手言道:“何掌门,晚辈......有一事相求,请你应允!”
“贤侄重伤初愈,莫要劳神。有事请讲,何必如此客气?”何未峰边说边将他扶住。
古实却不敢有半分倦怠,正色道:“晚辈心仪何姑娘已久,请何掌门将令爱许配于我。”
古实此言实令众人始料未及,想不到他重伤转醒之后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求婚。何秋娟脸上更是一阵潮红,但二人在山下已经历生死,互诉衷情,到了此时也不像从前那般害羞了,只同古实一起望着父亲,等他答复。
何未峰心里并无准备,仓猝间倒被古实弄了个手足无措。他先是愣了愣,随后开怀一笑,颔首道:“贤侄为保小女周全,即便自己的性命也可置之度外,足见情深。你们一双儿女两情坚,老夫又岂会棒打鸳鸯作话传?只不过......”话音至此,举目正视卓人清,续道:“娟儿并非我一人之女,你还需问一问尊师的意愿。”
何未峰提到此事之时,神色坦然,语气诚恳,全无一丝讥讽、奚落之意。
卓人清听此,老脸涨红,恨不得找个地缝儿扎进去。他上前一步,向何未峰深深一拜:“年少轻狂,荒唐不已!何兄提及此事,小弟......已无地自容了......”
何未峰双手相搀,豁然笑道:“内子与老弟相恋之时,我与她尚未相识。我二人成亲以后,她恪守妇道,与你并无往来。你我之间,本就无甚嫌隙。我等江湖儿女,放浪形骸,随心所欲,少年时若无几段情史,倒显得过于呆板木讷了。我何未峰若是连这点事都容忍不下,还称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一语及此,神采奕奕,豪迈无比。
他看了一眼何秋娟,神色忽地有些忧郁,又道:“我与夫人成婚时,已知她腹中怀了你的骨血。此事也的确成为了我的一个心结,但当我看到娟儿落生的那一刻,只觉万事坦然,心结尽消。二十年来,对她视若己出,即便亲生之子也不曾如此疼爱。老弟,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不可纠结旧事,需放眼前行啊!”
群侠听了何未峰一番肺腑之言,暗挑大指,无不敬服。此人的武功在江湖中并非顶尖,论才能威望,也只属中庸之辈,但不想其人却如此深明大义,心胸之广,可纳天地!
天山派掌门夫人易兰也随之说道:“人清,少年之事,不堪回首。自我嫁给未峰之后,才知相濡以沫,白头偕老方为夫妻真谛。我二人皆已放下,你又为何独独放不下?娟儿这孩子命运多舛,大为可怜,而今觅得如意之人,你当高兴才是。实儿人品端方,确乃娟儿良配,她嫁入武当之后,也可对你这亲生之父行未尽之孝,岂不是两全之事?”
卓人清赧道:“贤伉俪开明豁达,令卓某万分汗颜。俗话说,生恩不如养恩大,何兄既然同意了这门亲事,卓某岂有不应之理?”
古实见师父心结已解,忙向何秋娟说道:“娟儿,到了此时,还不快叫一声爹。”
何秋娟小嘴儿一撅:“凭什么要让我叫,你为何不拜岳父泰山?”
古实看看卓人清,又瞧瞧何未峰,挠了挠头:“这......有两个岳父泰山,该先叫谁呢?”
“你这呆子,傻劲儿又犯了!”
众人听了,哄堂大笑,一时间已忘记了刚刚交战之时的紧张心境,胸中阴霾,一扫而尽。
“哈哈,我早就说过,古大哥乃厚德之人,福报必深。你此番下山虽然遇险,但却赢得美人芳心,又解了武当、天山两派多年心结,正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东方未明喜笑颜开,为古实高兴不已。
古实看到东方未明才想起山下之事,忙道:“东方兄弟,敌人大兵压境,山下的情况,你尚未知晓。”
东方未明笑道:“古兄放心,我等下山营救你与何姑娘之时皆已看明,敌人有五千之众,乃朝廷正规军。”
古实摇了摇头:“你去的仓促,此中细节难免遗漏。敌人并非朝廷直属,这次你可猜错了。”说着,从腰间拿出一枚铜牌,交到东方未明的手上,复道:“这是我从一名总旗官的身上取来,你一看便知。”
东方未明把铜牌拿在手中,群侠也聚拢过来一同探瞧,不看则已,一看惊人,铜牌上赫然镌着“诚王府”三字。
“原来如此!”东方未明眉头微蹙,“我大明的军制乃是卫所制,五千余人为一卫。我刚刚还在想,朝廷诸卫皆有重责,又怎会弃卫所于不顾,来管武林之事?原来这支人马却是诚王府的卫队。”
何秋娟道:“不错,江天雄在阵前也曾喊道,谁能射杀古大哥,便在‘王爷’驾前为他讨赏。”
无因方丈合十道:“那诚王野心勃勃,谋逆之心已昭然若揭,不想天意城竟和他有勾结。如今五千精锐在山下以逸待劳,不知盟主有何破敌之策?”
东方未明点手招来一名天龙教教徒,问道:“山上的水粮,可够几日之用?”
“教主,水粮历来都是从山下集市中购取,每次只存三日用度,以保新鲜。今日教中又来了这么多的......大侠,只怕......”
东方未明苦笑道:“看来只有速战速决这一条路可走了。”
众人踌躇间,却听王蓉银铃般的声音响起:“小师兄,蓉儿有妙计一条,你可愿听?”
东方未明故作正经,向她一拜,戏谑道:“还请女诸葛教我。”
王蓉一嗤,说道:“古有老黄忠定军斩夏侯,那定军山上的敌我势态,与今日的形势极为相似。蜀军在山头鼓噪不进,使曹军松懈戒备,避朝锐,击暮归。我们何不仿一仿古,小师兄做老黄忠,让江天雄做那无头的夏侯渊!”
她此言一出,众人无不附和,均觉此计甚妙。
东方未明却摇头相驳:“此计恐怕行不通。须知定军山一役发生在三伏盛夏,当时天气炎热,曹军酷暑难耐,方才放松警戒。而现下却是八月晚秋,秋风拂面,景色怡人,敌人欣赏山景尚且不够,又怎会心浮气躁,中我圈套?此计虽妙,却不合当下天时,可惜,可惜......”
大伙被东方未明一语拉回现实,皆有些泄气。王蓉更是有些不服气,却又无言反驳。唯有一人,哈哈大笑,显得极其不以为然,众人寻声望去,正是“紧那罗”纳兰璐。
“不知纳兰大哥有何高论?”东方未明态度颇为恭敬。
纳兰璐故作神秘:“所谓天时不如地利,天时既缺,何不以地利补之?”
“敢问大哥,地利何在?”
“我天龙教中有一处秘密所在,教主随我一探便知。”纳兰璐一言说罢,微微一笑,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只待东方未明移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