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正恪有片刻的怀疑,但他也知道,厉沉没必要骗他。
就如他所说一般,他的一切已成了定数,只不过是时间的长短问题。
赵正恪叹了口气,也是他这么多来,第一次露出沮丧的神情。
就连他自己都想不到,最后留在他身旁的,居然是他的发妻,那个扬言要和自己离婚的女人。
这些年太忙,忙的他都忘了自己和妻子方丽的相识、相恋,现在想想就仿佛在昨日。
那个女人曾在自己最贫穷的时候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自己,他也发誓要出生头地,要让所有人知道妻子当年的选择是多么的正确。
他也做到了,他有了钱,也有了令人尊敬的身份,他们搬进了大房子,也去了大城市,家里上下也是有专门打扫和做饭的佣人,但同时他也在这安逸的生活中忘记了彼此。
他忘记了曾经那个一心只想给妻女好生活的自己,也忘了那个不嫌弃自己一无所有的女人。
对啊,那个一无是处的穷小子她都未嫌弃,现在又怎会在这种时候离开自己院子。
他嫌她的不知现实的难处,嫌弃她的碎碎念,嫌弃她的年老色衰,更嫌弃每当看到她时,就会想起曾经那个落魄的自己。
他极力抛去,去奔向自以为更好的后半生,他揽收钱财,培养侄子,只为他自以为的才能继承。
对于妻子,他是惭愧了。
但从来一次,他依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即使被抓,他所有的成就,才能,依然无法被抹去。
他之所以被抓,也只是树大招风,是他一时心急惹的祸。
赵正恪无奈中,竟生出一丝得意。
他一直恨铁不成钢的女儿,终于叫他惊讶了一回。
瞧吧,不愧是他赵正恪的女儿,就如他一般冷血,权衡利弊。
他自己足够冷血,但在亲情这块总是被绊住,现如今他的女儿做到了,他会死去,但他的女儿流着他的血,她会走的更远。
赵正恪了解自己的女儿,能感觉到,晓雅最终会回到这里。
他微微垂下头,遮挡那眼眸藏不住的兴奋。
“说吧,什么要求。”淡淡地说道。
赵正恪抬起头,又是一副悲壮的神情,结结巴巴地祈求道:“只要……你答应放我的妻子,我就告诉你们钱的位置。”
“可以,你说,我们不会为难你的妻子。”厉沉淡淡道。
赵正恪感激的流泪,又继续说道:“不过这个钱的位置,只能我带你去,你们找不到的。”
“赵正恪,我劝你不要耍什么把戏!”
一旁的人气不过,严肃地警告道。
厉沉招了招手,看着赵正恪说:“你说位置。”
“白水山,你们找不到的。”
赵正恪肯定地说道,语气也夹杂了一些得意。
他早早的做好了打算,只不过最后一个不留神,这才摔下了马。
众人的脸色皆是一变。
要知道这白水山可是座大山,就算派出他们所有人去山中搜寻,也不过是大海捞针。
厉沉的眉头也皱了皱,没想到赵正恪居然会把钱藏在这么隐秘的地方。
他也知道他说这话不假,上一世他就调查到赵正恪爱爬山。
也瞬间想明白了,为什么赵正恪只收黄金了,只有这真金白银才耐得住在山里风吹雨淋,那纸币只会因潮湿腐烂。
真不愧是只老狐狸!
“你现在明白了吧,不是我不告诉你,是我没法说,那地方只有我知道。”赵正恪说道,又解释道:“我理解你们怀疑我,也不祈求你们相信,但你们应该知道,我妻子根本不知道我这些事情,我也知道我自己是死路一条,原想把钱留给我的女儿,谁能想到。”
赵正恪无奈一笑,又说:“现在那些钱对我就如粪土一般,毫无用处,我现在也明白了自己的罪孽,只希望能够把这些钱还给那些无辜的家庭,来表示我的歉意。”
“所以,你们要真的想找到,只能我带你们去。”
赵正恪诚恳地看着厉沉,神情满是愧疚与无奈。
厉沉也同样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
“行,明早我们一同上山。”
“好,好谢谢厉沉同志,我这心里终于好受了些,自从你们给我看了那些文件,我才知道我做了多少混蛋事。”
赵正恪激动地说着,然后又趴在桌上痛哭流涕。
厉沉则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便出了审讯室。
直到人走了,赵正恪依旧趴在桌子上小声哭泣,还时不时握拳打自己的头。
他整整哭了半个钟头,门外的监视人员也从一开始的不相信,到现在也有些怀疑赵正恪是否是真的后悔了。
“厉沉,你真相信这家伙说的话,他要是耍什么花样怎么办?”
周政委透过窗户看了眼正在懊悔的赵正恪,又有些担心的看着厉沉。
“那怎么怎么办,白水山这么大,我们别无选择。”厉沉淡淡地说道。
周政委叹了口气,也知道别无办法,总不能叫这老贼一拖再拖,多活一天都是便宜了他。
只好半开玩笑地说道:“你说这家伙不会藏了一面墙的黄金吧?”
“或许比这还要多。”
厉沉也轻声一笑,便招招手朝外走去,嘱咐道:
“明早要爬山,早点回去吧。”
.......
又过了半小时,赵正恪才停下了声,缓缓抬眸。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哭过的痕迹。
但是他知道,一墙之外或许就有人正在看着他。
所以,他还是用手捂住脸,发出一声又一声悔恨的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