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安立刻察觉到了不对,连忙紧紧攥住钟阿四的手。
“怎么了?你又开始感到头晕了?”
钟阿四望着那个黑黝黝的洞口,那个刀疤脸,那个当天用木棍将自己击倒的,正是第一个钻进那个洞口的男人。
所有痛苦的回忆再次涌上心头,他感觉到那种血脉偾张的感觉又出现了,周围所有人的欢呼仿佛突然就按下了暂停键,什么也听不到了。
他只能看到红色,满眼都是血的颜色,他感到这个世界不再真实,虚幻的被拉扯扭曲。
眩晕,仿佛整个天地都在倒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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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安看了一眼远处,嘉靖目送着那些旷工下洞之后,正要跟随李芳去看看那些工人的生活环境,在他俩人周围,至少有一百个身穿百姓衣服的锦衣卫,将他们和周围的其他人等隔开。
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他这才回头扶着钟阿四:“坐下休息休息,你不是最近好多了么,怎么又突然犯病了?”
见钟阿四痛苦的摇着头,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他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几乎立刻就想到了钟阿四犯病的原因,这也是他原本就要去追查的,只是因为皇上突然让他去清理那些吃空饷的人,所以才拖延了下来。
“是不是那天直接对兄弟们动手的人?你是不是看到了他们?”
钟阿四更加痛苦的抱紧膝盖,像受惊的穿山甲一样蜷缩在地上。
见他这个样子,就已经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骆安再次看了一眼嘉靖和李芳,俩人正站在一排临时搭建的木头房子跟前,李芳正在指指点点介绍着什么,嘉靖偶尔也会问上几句,旁边便有人热情的开始解释。
看得出来,皇上似乎对那个解释的结果非常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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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肯定是安全的,因为那些屋子在皇上来之前,他已经不知道排查了多少遍,而且现在那每个屋子里,都有一个他绝对信任的手下掺杂在那些工人中间。
那些人,都是他从兴王府带来的,跟随他至少十几年的兄弟,甚至有几个从他父亲骆胜那个时候,就已经在兴王府了。
这些人,对于皇上是绝对忠诚的,绝对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再次确认皇上的安全后,他从旁边的下属手里接过一个皮囊,拔开塞子送进钟阿四的嘴里。
酒,是这些英雄的血,酒,是这些勇士的胆。
灌下几口酒以后,血色再次回到了钟阿四的脸上,随着他额角冒出汗珠,他全身的颤抖也开始平静下来。
骆安趁机再次追问:“哪几个?你指出来,剩下的交给我就好。”
钟阿四盯着骆安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他在那张脸上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愤怒,看到了杀气,看到了血,更多的血……
本性的善良,让他开始感到恐惧,如果为了国家,为了皇上他可以去杀人,也可以去死。
但这次不是,这次无论是自己被杀的兄弟们,还是那些杀人的边兵们,如今的大名重工集团的工人们,他们都和自己一样,不过是为了生活的普普通通的人。
甚至他有点圣母泛滥的去想,那个人,也不过是为了给他的兄弟们,去争取本就应该属于他们的权利。
“骆大哥,不能再杀人了,我们死了四个兄弟,你也杀了六个主使的了,算上那个店小二已经杀了七个……已经死了十一个人了,不能再死人了!”
骆安握紧刀柄的手松了,他用力的抓紧钟阿四的肩膀,拇指用力的按进他的肩窝。
那些死去的兄弟,哪个不是像钟阿四这么善良,就算受到了伤害,也本能的站在对方的立场上,为对方去想那么多的理由。
可是正是因为这么多善良的人,才必须要有人站出来,独自去承担所有罪恶,去为他们讨回公道,去保护他们这份珍贵的善良。
如果,造成流血的人,死后必须要下地狱,而善良的人,死后一定会有极乐的话。
那,下地狱的就是自己吧!
“我不会杀他们,但他们也必须要为自己的所为付出代价!”
骆安最终还是选择了退让一步,他不能接受。那些死了的兄弟们,是有人付出了相应的代价,可是那些受伤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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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受伤的难道只有来自皇上的洪恩?那些造成他们受伤的人,却依旧开心快乐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只把肉体和心灵的痛苦,留给别人?
钟阿四在骆安多次催促下,终于抬起头看向下面的人群,开始寻找那些有些熟悉的面孔。
骆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皇上现在已经回到了洞口等待着,空地中间引火的木柴已经堆了起来,只等着那第一车煤运上来,皇上亲自举着火把去点燃,这场活动就算结束了。
“那天在楼顶上带头把张强从屋顶上逼下来的人,就是站在柴堆旁边的那个。”
骆安死死的盯着那个正在摆放柴堆的人,那张写满了开心的脸,特别是他那两颗发黄的大门牙,把那张脸上所有明显的特征,全都记住。
“还有五个冲击木墙的人……”钟阿四仍旧在犹豫,要不要把那几个人告诉骆安。
就在这时,骆安敏锐的发现了现场的气氛有点不对,他的眼睛立刻眯成一条缝,紧张的再次排查哪里出现了纰漏。
现场的声音,突然小了很多,感觉每个人的脸上都开始出现担忧的神色。
就连一向沉稳的李芳,都在一遍遍偷偷瞄向那个立在矿口的滴漏。
出事了!
骆安立刻做出了判断,把钟阿四交给旁边的锦衣卫,自己则飞快的跑向嘉靖。
无论出了什么样的事,他都不关心,他关心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嘉靖的安全。
这里的人太多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很容易引发更大规模的骚乱。
“发生了什么?”骆安以最快的速度奔到嘉靖身边,立刻问道。
“按照预定的时间,第一车煤早就应该上来了!”李芳忧心忡忡的盯着依旧安静的,黑黝黝的洞口。
“你,下去看看出了什么事!”骆安随手一指,对最近的一个打扮成矿工的锦衣卫吩咐道。
“我去!”那个呲着两个黄色大门牙的走了过来,“这底下的情况我比他熟!”
那人说着话,已经从旁边拿过一顶藤帽戴在头上,径直走向漆黑的矿洞。
所有人的心,都随着他的进入而悬了起来,但那人刚消失在黑暗中,便立刻折返了回来。
“灌水了!洞底下灌水了,我听到了水声!”
他并不是因为害怕而逃出来,而是出来传递下消息,因为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提着两个木桶,再次更快的消失在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