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满月当空。
二月十五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节日，只是人看到满月，自然就想到了团圆。
“主子，又在想陆公子的事了？”
乾清宫廊檐下，广林站在嘉靖的身后，和他一起望着天空。
当下的北京城，不似以前那么黑暗了，人有钱了之后，天黑了就不会愿意呆在家里，大街上自然也就热闹了起来，热闹了自然也就有了灯光。
“现在他什么时候回来，朕已经不关心了，朕只想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陆公子吉人天相，又有主子挂记着，就算有什么事，也一定能遇难成祥的。”
嘉靖无言的轻笑，这些个太监，就是嘴甜，一句话就能让人心里舒坦。
难怪历史上，有那么多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太监呢，马屁拍的这么舒服，哪个皇帝能够经受的住这种考验。
“一二一，一二一……”
一队不当值的宫女和太监，喊着号子从远处跑过来。
嘉靖脱下身上的裘皮大氅，交给广林。
“朕也有段时间没有锻炼了，去出出汗！”
广林满脸心疼的看着嘉靖走下乾清宫的台阶，加入到那些跑步的队伍里。
皇上这些日子操心的事情太多了，就连几天之后长公主的周岁生日都忘了，自己有心提醒，也一直都没找到机会。
“等皇上跑完洗澡的时候再说吧。”
广林抱着大氅，也跟着走下台阶，等候在墙边，等皇上跑完的第一时间就给他披上，这天寒地冻的，可别出汗受凉了。
照旧沿着三大殿跑了十圈，嘉靖拐过西华门之后，就慢了下来。
广林赶紧抱着大氅迎了上去。
“主子……”
“啊，才一个多月没有锻炼，体力就下降了不少。”
嘉靖气喘吁吁的由广林披上衣服，并没有注意到他欲言又止的样子。
“朕去洗个澡，你就不用在边上伺候着了，去艺部看看杨慎还在不在，在的话把他叫来。”
“是！”
“你去吧，跟着我干什么？”
“主子……”广林跟在身后，想了又想还是开口道：“再过一月，就是大公主周岁。”
“哦！”嘉靖停在原地，想了片刻，“朕记着呢，你回头去找黄锦问问，朕让他给长公主做的周岁礼物做好了没。”
广林点头称是，等嘉靖走后便转身往宫外走，转过奉天殿，在无人的地方，停下轻叹一口气。
清妃也够可怜的，从千里之外嫁到宫里来。
这些年，皇上每年去毓德宫的次数，一只手便能数的过来，如今长公主马上都一岁了，皇上总共也只去看过不到十次。
皇上要忧心的事，太多了！
这么想着，广林的步子不自觉的就慢了下来，他很想拖到艺部的时候，杨尚书已经回家了。
如此，皇上今天晚上便可以睡个好觉了！
这个时间把杨尚书叫进宫里来，看样子，又要通宵达旦了。
等广林来到艺部的时候，却见到艺部灯火通明，一群人正在伏案写作，还有那些工人们，正在印刷、打包、装车。
他感觉到全身一阵莫名的颤栗，对自己刚才的想法感觉到惭愧。
这都是一群什么人啊！在皇上的带领下，所有的人都在拼尽了一切，和皇上一起构筑着大明的未来。
而自己……
广林摇摇头，大步走到正在亲自安排抓紧印刷的杨慎身边，告诉他皇上召见的事。
“好……我马上去！”
曾经的翩翩公子，白衫白马迷倒万千京城少女的杨慎，如今满身的油污，手上和脸上沾的都是油墨。
……
“这段时间，累的够呛吧？”
嘉靖身穿明黄色的丝绸浴袍，半躺在乾清宫的沙发上，隐约可见他隆起的胸肌。
旁边两个炭炉里，银丝木炭烧的正旺，将整个乾清宫烘的暖暖活活的。
“还好，总算不负皇上期望，将三万本《大明政治》印完了，今天最后一车就能发往云南，《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以前礼部就有剩余，而且民间也有很多，我打算印个几千本就差不多了。”
杨慎略有拘谨的坐在嘉靖面前的沙发上，手刚放到桌面上，又赶紧收了回去。
“没事，手指甲有油墨，并不影响你的形象，相反让你的形象更加光辉！”
“是……”杨慎只好又把缩回去的手，伸出来放在桌上。“这宫里还真暖和。”
嘉靖面色突变：“暖和你也别把外面这身干净的长衫脱了，你里面衣服上的油墨沾到沙发上，朕就得换新的了，这一张沙发就要五十两银子呢！”
“……”
“算了，走吧！朕虽然刚才已经洗过了，再和你去洗一遍吧，水还热乎！”
嘉靖起身，带着杨慎往旁边的浴池那屋走。
“最近除了印书，其他方面怎么样了？”
“正在按照皇上的计划进行！”
进到浴室，杨慎轻车熟路的脱掉沾满油墨的衣服，交给旁边伺候的太监，然后钻进水里。
等明天早晨离开的时候，那件衣服就会被洗的干干净净，然后烤干了。
“南城小学的成功经验，现在已经在全国各地推开，今年差不多……”
杨慎捧起水，洗了把脸。
“今年差不多，能做到每个乡镇都会有一所官办小学，教书先生差不多也都到位了。”
“学费呢？”
嘉靖坐在池子边，只是把脚泡进水里。
“大部分地方，都参照城南小学的模式，一半是学生自己赚的，一半是当地豪绅的子弟交的学费，实在还有缺的，由当地官府向户部申请资金。”
杨慎泡在水里，舒舒服服的闭上了眼睛，继续说道。
“光是新建学校，修葺旧有的学校，或者赎买宗族的家学，一千一百七十一个县，就用了二十多万两银子。”
“嗯……一个县照十个乡算，一万多所学校，平均下来一个不到二十两，你已经很省了！”
杨慎坐起来，抠着指甲缝里的油墨，继续道。
“根据皇上的计划，这第一批全凭自愿，目前还足够，但两年后第二步计划实施的时候，一个乡镇有八处小学，就得再用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如果这八处里，还要有一处能教四年中学的，一个县还要有一到两处教第二个三年的高级中学，又得几十万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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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这个朕会想办法！”嘉靖抓起一块毛巾，砸到杨慎头上：“你抠出来的那些油墨，别给我扔进水里，拉这一池子水进来，你知道要多少银子！”
“……”
杨慎发现当今皇上，是越来越节省了！
嘉靖陷入了沉思，嘉靖四年的策论科科举，几百贡生全都赐进士出身，分配到全国各地担任教育官员，而且全都是六品，低于知府而高于县令，既为当地补充了人才，又体现了朝廷对这件事的重视。
如果当地的衙门有点政治觉悟，这件事应该能顺利的推行下去。
除了这件事，嘉靖现在还操心的一件事，就是万氏品牌并没有形成按照自己预先的规划，形成强有力的品牌号召力，只是普普通通一个时尚品销售公司的话，是达不成兵不血刃，平定北境这个目标的。
“最近，你还有去过万氏么？”
“有段时间没去了！”
“想不想喝点？”
“……”杨慎抬头看着嘉靖：“我请客？”
“不用你花钱，肯定有人请！”嘉靖笑着起身，让候在外面的太监，去找来两件便服。
杨慎的体型，和自己差不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