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才刚过,嘉靖就迫不及待的召开了御前会议。
根据嘉靖元年制定的策略,要对京官进行嘉靖二年的京察考核。
为了表示对这次会议的重视,加上这也是嘉靖二年刚开始就要去办的第一件大事,要搞个开门红。。
他特意将会议的地方,选到了奉天殿。
每个京官都感觉到了当年殿试时候的紧张,本以为中了进士就算是上岸了,没想到还得再来一次。
而且看皇上这个意思,以后每年都要来上这么一次。
紧张,太紧张了。
才到丑时天亮还早,已经有很多官员在午门外和东华门外聚集了。
他们找着熟人,彼此打着招呼。
“陈兄,这次京察准备的怎么样啊?”
那边刚从抬杆上下来的官员,连忙摆手。
“准备什么啊准备,光忙着过年了,那大大小小的上司走下来,都过了初十了,王兄准备的如何?”
“哎彼此彼此,哪里准备了,你说我们钦天监和富国有什么关系,和土地也根本不沾边啊,这让我怎么准备。”
“哎,看那边高兄来了,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
“哼,草包一个,什么时候他不胸有成竹了,要不是靠着他那个在吏部的哥哥,狗屁不是!”
……
和东华门这边的热热闹闹不同。
午门外的那些大臣,可不仅仅觉得这是一次考核。
这很明显是皇上打算接着考核的名义,先进行试探口风,下一步就是真的要进行土地改革了。
而且跟那些低级京官只需要笔试不同,他们笔试结束之后,还要到乾清宫进行圆桌会议。
对于他们这些三品以上的大员,要是考核不过,皇上会怎么办?
这事儿还真没有先例。
“杨阁老,给您拜个晚年,正旦去你府上祝贺,却连大门都没有进去。”
户科给事中蒋翰池走到杨廷和身边,小声的打着招呼。
“哦,准备皇上的考核来着,今年老夫谁也没见,蒋老弟不要介意。”
“夏公瑾还没有回来?他难道不用参加这次京察?”
“他在用另外一种方式京察。”杨廷和说完,双手抄在袖中闭上了眼睛。
这就已经表示不打算再说话了,蒋翰池知趣的退了回去,从杨廷和的回答来看,内阁不合的传闻也不见的是真的。
卯时刚到,鼓响钟鸣之后,午门的掖门打开,文左武右无声的走了进去。
没有人说话,只有朝靴踩在地上的刷刷声。
钟鼓司奏乐,嘉靖登殿,鸿胪寺唱班之后,文武群臣行一拜三扣之礼。
嘉靖望了一眼四周,微微点头示意,所有人都肃静下来。
“今天,根据去年拟定的京察流程,已经告诉过你们了。”
嘉靖的声音庄重且坚定。
“朕在这里陪着你们,限时两个时辰,凡有理有据,条理清晰者,皆优,奖俸禄翻倍,择优提官,二者仅有其一者,算是勉强合格,继续努力,凡两者皆无者,罚俸一年,由吏部记录在桉,明年考核仍旧为差者,去国子监重新学习,合格后等候补缺。”
因为这次礼部的官员也要全部参加京察,所以就由锦衣卫暂时充当考务。
纵向一百,横向二十张桌子,早已经摆放在奉天殿前的空地上。
近两千京官,全都参与了本次的京察,而且监考的都是荷枪实弹,看起来就杀气腾腾的锦衣卫。
刚才东华门外,俩人交谈提到的那个姓高的草包,坐在桌子前抓耳挠腮半个时辰,愣是一个字都没有写出来。
最后忍不住偷偷的转头向旁边看去,恰巧落入嘉靖的眼睛里。
“那个,第二列第十四排,拖出去!”
“第四列,第六十二排,拖出去!”
……
有了那几个前车之鉴,两个桌子之间,间隔不过只有一尺,也没有人再敢交头接耳。
司礼监的二十个小太监们,各自守在一列前面,有交卷的牝由他们读一遍,语句通顺者再递上来,由嘉靖亲自审阅。
连他们都通过不了的,直接就被判为了差。
到了午时,那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得了中的如释负重,相互招呼着要去庆祝一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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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差的,则一个个像是霜打了的茄子,垂头丧气,怕死了明年要是再是个差可怎么办?
不但没有俸禄,还要去国子监跟那些年轻的监生一起学习,丢死个人了。
不过得了差的毕竟是少数,大部分的还都是得了中的,真正得了优的却也极少。
除了那些确实有水平的内阁、尚书、给事中外,也就是几个御史和零星的京官。
这些所有得了优的,全都要留下来参皮接下来的圆桌会议。
对于那些小京官来说,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让皇上认识自己,以达圣闻的机会。
嘉靖对这件事,也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重视。
原本乾清宫的圆桌周围,也只有三十来张椅子,除了内阁、司礼监、尚书和都御史,给事中之外,也没有其他人的位置。
今天为了这个会议,嘉靖特意让人在外围又加了一圈椅子,以容纳那些得了优的京官们参与到这场大讨论中来。
这次涉及大明国运的全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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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以往的惯例一样,每个人的面前都摆放着点心水果。
旁边的炉子上,那个硕大的铜壶,咕都咕都的冒着热气,煮的滚烫的奶茶,无限量供应。
“陛下,人都到齐了,可以开始了。”
嘉靖看着面前的所有人,在他的右手边第二位还空着一个位置,那个本应该是属于夏言的位子。
“今天这次大讨论,朕还想请另外一个人参加。把杨公子杨慎也请来吧。”
杨廷和好像没有听见一样,坐在椅子上没动,眼睛飞快的眨动了几下。
这眨眼的时间,他的脑子里已经闪过了无数种可能,皇上这是又要打什么牌?
为什么要杨慎参加,他现在正在修的《武宗实录》,难道皇上又要从武宗身上做文章?
不能,按说皇上现在应该尽最大的可能,不提武宗的事,能回避就回避的。
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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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他不过是一个翰林院修撰,不懂这些事情。”
“哦?都说知子莫若父,我看杨阁老对自己这儿子还不是很了解么!”
嘉靖向身后招手,广林立刻送上来一本册子,恭敬的放到杨廷和跟前。
“看看,这都是那些年轻人讨论的东西,朕亲耳听了,亲眼看了,有些问题啊,比在做的诸位,讨论的还要深刻,还要尖锐啊。
我们不要觉得年轻人就一定经验不够丰富,做出的判断和想法就一定是不够深思熟虑的,朕看有些事情,恰恰就不需要深思熟虑才是更好的。
干什么事都想这个想那个,顾东顾西的,那就是什么事也不要做了。”
“朕想让杨慎来,不仅仅是请了他一个人啊,朕请的是一个年轻人的代表,咱们也要听听年轻人的声音么,毕竟大明的将来,还是属于这些年轻人的,诸位说是不是?”
谁敢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