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清丈土地这个事,可不是个好兆头啊!”
“是啊!这历朝历代以来,清丈土地都是个大事,轻易不能碰,碰了必然要有大革新。”
“无论怎么革新,最后不还是一样,谁有地谁就说了算,咱们每年给府台大人送那么多银子白米,不会白送的。”
“哎,我看这次府台大人怕也麻烦喽!”
山东青州府。
一间酒楼的雅间里,几个当地的豪绅聚集到一起,讨论着这次清丈土地的事,一个个愁容满面。
这种情况,不止发生在山东青州府,在全国各地都是类似。
京城中的那些高档酒楼,更是每个雅间都充满了窃窃私语。
没有了东厂的监督,这些人说话也都大胆了不少。
“要我看,皇上这就是在劳民伤财,咱们要上折子,要劝皇上要休养生息!”
“啷个休养生息,休养个锤子,老子看你是家里地太多,怕了吧!”
“好你个小四川,你家地就少?我看到时候要是按地纳粮,你还在这里幸灾乐祸不。”
“老子才五十六亩地,怕个啥子嘛。要上折子你自个儿上去,这事劳民不假,可它不伤财嘛,皇上这一下,又能多收不少银子唠,老子的俸禄也就不会再欠了嘛。”
砰,几个人正在嚷嚷,门被一脚踹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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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芳林诗社,他们自然巧合的遇到了意见领袖杨慎。
这踹门进来的,正是杨大公子,双颊微红已有七分醉意。
“你们一个个着红穿蓝,也是朝廷的栋梁,食着朝廷的俸禄,我在隔壁听了许久,原以为你们能有什么高论,能为陛下分忧,哪里想到竟是些自私自利,粗鄙之言!”
“杨公子,你喝多了!”
见到有很多杨慎的追随者,围在门外,那几个京官连忙起身想要把杨慎架走。
“我没多!”
杨慎最近在读《稼轩集》,也学着配剑了,他曾的一声抽出了腰里的剑,把那几个人又逼了回去。
“当日刘瑾乱政,你们一个个如缩嵴之犬;昔日武宗北狩,你们不思劝谏;正德皇帝沉迷豹房,你们无一人上疏。社稷有倒悬之危,万民有涂炭之苦之时,你们有何作为?”
“杨公子!”
“闭嘴,你以为我不认识你?户部主事高宜然,四十二岁才中了个举人,靠着贿赂钱宁奸贼得以在户部做个高官,要不是皇上仁慈,你早就跟着钱宁一起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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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朝臣,不思如何为国尽忠,如何振兴大明,反而在当今圣上有此明举之时,处处掣肘,罪大恶极!”
“杨慎!别以为看在你老子的面子上,我就不敢参你!”
“呸,堂堂七尺男儿,你要有半分血性,敢与我一战否?参?以你五十六年不曾摸到进士门槛的文采,你参的过我么?蝇营狗苟之辈,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你……”高宜然一口气没上来,竟然被骂的晕死了过去。
杨慎收剑哈哈大笑:“当日诸葛孔明骂死王朗老贼,今日我杨慎也骂晕一个高姓鼠辈,快哉,快哉!”
杨慎骂晕高宜然的事,传到内阁的时候。
杨廷和正在和内阁众人唉声叹气,你一声哎,我一声嗨,此起彼伏。
谁都知道嘉靖这次清丈土地后,下一步就必然是要土地革新。
可偏偏皇上有没提革新这件事,他们也不好采取应对。
单单说清丈土地,也确实没有什么可劝谏的,新君登基,想知道自己家有多少财产再正常不过。
就像有人家里老子死了,儿子接管了家业,大晚上在炕上数数自家的银子有多少。
你总不能上去劝:“你别数了,小心累着手。”
真要这么劝,一准被人打出来,不打死就是好交情。
眼看着皇上在磨刀霍霍,偏偏你还就不能干什么,毕竟天下有几个曹孟德。
嘉靖好像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就在一群人苦苦思考没有对策的时候。
杨慎骂晕人的事传了过来,杨廷和顿时火冒三丈又想请家法了,可是这骂人并没动手,就算请家法也无理可据啊。
他现在面对儿子,和面对皇上进入了同样的困境。
面对儿子好歹还可以摆出老子的身份来不讲理,面对皇上呢?
在这个节骨眼上,张左来了。
“诸位大人,陛下想要北巡!”
“北巡!”杨廷和、杨一清、张熜和严嵩,同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皇上这是察觉到了什么,要逃啊!
他噗嗤一块大石头扔到狗堆里,自己去北巡去了,那些狗会咬谁?
“是,皇上刚下了圣旨,要张阁老和严阁老一起同去,留两位杨阁老监国。”张左慢悠悠的把消息通知到位,转身就要走。
张熜和严嵩都是政坛新星,家里本身也还没置办下多少地,这件事他们关心,但也只有一点。
所以听到皇上要带他们走,留下二杨对付那群疯狗,当时就辞别了二杨回去准备行李去了。
“不行,咱们不能让皇上走!”杨廷和顿感不妙,连忙和杨一清商量。
“你打算怎么劝?”
“我现在就写折子,你跟我一起送进宫去!”
杨廷和提笔,稍事思索,一片洋洋洒洒的《谏北巡书》就写完了。
【奏,为恳留圣驾事,近日臣伏闻传奉圣旨,将欲北巡,内外大小臣工,皇葱莫知所措,咸谓,功每忽于垂成,幸不可以再恃,陛下往岁渊边,京师震惜……西北之忧近在辇毂,庙祀之丰位不可以久虚,圣母之孝养不可以恒旷,宫壶之孕祥尚可以旱图,机务之繁重未可以尽委,师臣之号传闻海内……若以成命难回巡游不己,臣实不知其死所吴】
大概意思就是北方不安宁,你妈还得养,好歹你也先生个儿子,事务太多了你走不开等等。
这份奏疏刚写完,还没等送上去。
皇上身边的太监广林又来了。
“皇上圣谕,本次北巡实为鼓励北方将士,勇御北虏,朕必不居于危墙;此事已请于太后,得太后恩准;朕此次北巡,途经奴儿干都司,或可偶遇良缘,以充后宫;二位阁老,当勤之勉之……”
广林前脚刚走,杨廷和就把那份奏疏扔火盆里烧了。
这个皇上,莫不是在每个大臣肚子里都种上了蛔虫?自己好不容易想的几条理由,全都给提前反驳了。
等他再想好别的理由的时候,嘉靖早已经带着五千锦衣卫,轻骑到了蓟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