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搜查悄悄的展开,数十名县兵从县衙前堂开始缓缓搜索,每一寸角落都不放过。连树上,屋顶,阁楼都进行细致的搜索。一步步的从前院大堂往后宅推进。
不久后,后衙也全部搜索完毕,却没有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更别说藏着人了。
最后只剩下了衙门后园。周澈正要带人继续搜索,李徽却摆手制止了他。
“兄长,不用搜了。”李徽低声道。
“为何?若是县衙藏人,最有可能的便是在后园之中啊。那里树多草多,甚至围墙上也能藏人。正该重点搜查才是。”周澈不解的说道。
李徽低声道:“天光已逝,敌暗我明,很是危险。就算发现了,也极易被逃脱。若刺杀之人逃走了,反倒更加的危险和难以抓捕了。他们永远藏在暗处,会带来更大的麻烦。我们没有足够的人手满城搜捕,且狗急跳墙的情形下,还可能造成百姓的伤亡。”
周澈道:“那怎么办?”
李徽诡异一笑道:“不如张网以待。他们不是要杀我么?自然是要主动现身的。兄长,今晚你和手下人怕是要辛苦些,就在我东厢房布下天罗地网,等他们现身便是了。此刻倒也不必打草惊蛇了。若今晚他们不动手的话,明日天明再搜后院不迟。不过我认为,他们若想杀我,今晚必然动手。”
周澈闻言恍然,一拍巴掌低声道:“说的极是。便给他们布置个天罗地网,等老鼠出动。”
……
初冬的夜晚,寒气逼人,沁入骨头的寒冷。
县衙后园森森的草木之间,埋伏于此的十余名死士已经在这里躲藏了一整天的时间了。
桓氏自发迹之时起,便光罗天下人才。无论是名士谋主还是天下奇人,乃至一些身怀武技的力士游侠死士,都网罗于门下。养着这些人,关键时候总有用处。
桓氏族人就任官职之后,也大多如此。搜罗大量奇人异士于帐下效力,增强实力。
齐泰等人便是被桓序招揽入麾下的一群死士。想当年齐泰等人啸聚于野,纵横于荆湖山林之中。趁着北方乱局,大晋处于战略守势的时候趁火打劫,在荆州和秦国之间的边境之地打家劫舍,抢掠北方南下的流民和荆州百姓,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后来桓氏为荆州境内的安全,下决心横扫境内山匪响马,一举肃清了数十支如齐泰等人这般数十人规模的绿林匪徒。杀死数百人,擒获上千人。
齐泰等人便是被俘获的匪徒之一,被全部押解往荆州,择日问斩。
齐泰等人本以为必死,落到桓温手中,他们也没打算能活下去。所以都已经放弃了希望。谁能想到,临刑之前的那天,有人押着他们来到了一处巨大的院落,齐泰便是在那时第一次见到了桓序。一个不到三十岁,文质彬彬面色苍白的贵介公子。
桓序问他们想不想活,他们当然说想活。于是桓序告诉他们,想活命很简单。桓序命人给齐泰等百余人每人发了一件兵刃,轻描淡写的告诉他们想要活命的规则。那便是,互相厮杀,能最后活下来的人将得到赦免,且可以加入桓序的私人卫队之中,从此衣食无忧,享受无穷。
所有人都惊呆了,齐泰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桓氏贵介公子居然心肠如此的凶狠,想出这么个狠毒的办法来。但是齐泰很快便意识到,这是活命的唯一机会。他不假思索的出手了。他一刀便砍翻了身边的一人,混战立刻便开始了。
桓序坐在屋顶平台上喝着酒,看着下边一帮俘虏的血腥厮杀,脸上平静之极。直到院子里只有十几个人站着的时候,他才命人叫停了这场血腥的厮杀。
齐泰等十余人便是那场地上站着的最后的赢下,那些倒下的,不管死还是没死,都被一一补刀,像死狗一样被丢上平板车拖走掩埋。齐泰等人从那天起,便成为了桓序豢养的死士。
多年来,齐泰等人为桓序杀了很多人。不问缘由,不问对方是谁,只要命令下来,他们便出动去杀人。干净利落的解决对手,不留任何痕迹,便是他们要做的事。
这一次,齐泰等人的目标便是这位居巢县令李徽。而此人已经不是齐泰等人第一次要杀的目标了。早在数月前,齐泰等人便授命杀了此人。只是中间出了变故,不得不无功而返。而这一次,那是必要成功的。
从凌晨潜伏于县衙后园之中,到现在已经一天过去了。齐泰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天气又冷,又不能说话不能乱动,只能藏在草木之中潜伏,这滋味绝对不好受。好不容易天完全黑了下来,从衙门后堂方向传来的嘈杂声也逐渐平息,齐泰知道,动手的时候即将到来。
为了确认李徽在县衙后堂歇息,初更时分,齐泰亲自摸到了衙门后堂侦查。他看到那位李县令正和其余几人坐在堂屋里喝酒说笑。齐泰心中笃定,李徽并不知道危险的来临。他喝了酒最好,等下睡得更香,更便于行事。
齐泰回到后园,召集众人安排袭击行动。鉴于居巢县有县兵百余人,外加义民团百人,所以必须迅速解决李徽之后迅速撤离居巢县,以免被纠缠上。否则难以脱身。而身为死士,那是绝对不能被俘虏的,酷刑之下很可能会供出谋主,那是绝对不允许的。
为此,齐泰的要求是,待行动之时,全部冲入东厢房李徽的住处,乱刀将李徽分尸。之后割了脑袋便走,不做任何停留。
三更天,冷风嗖嗖,冻得人手脸生疼。
县衙后堂的酒宴终于安静了下来,喝的醉醺醺的众人开始散去。齐泰在后园围墙上亲眼看着东厢房里亮起灯火,不久后又熄灭了。他知道李徽上床睡觉了,行动的时候到了。
十名死士从后园隐蔽处摸了出来,沿着黑乎乎的小径往后堂摸来。衙门后堂院子里一片漆黑,悄无声息。十名死士不费吹灰之力便摸到东厢房的长窗之下。
齐泰将耳朵贴在冰冷的窗纸上倾听,东厢房里传来阵阵鼾声,屋子里的李徽显然睡得正香。
齐泰冷笑一声,无声的打着手势。几名死士用薄薄的刀刃切入长窗的缝隙之中,运下暗劲,将窗闩切断。下一刻,齐泰一摆手,十名死士身手矫健,如狸猫一般从打开的长窗之中窜入屋子里。
直到此刻,屋子里熟睡的人居然还尚未察觉。黯淡的光线下,帐幔之中高卧的那人鼾声如雷,睡得如同死猪一般。
“动手!”齐泰低喝一声,手中众人一拥而上,冲到窗前。撩起帐幔之后,乱刀朝着床上隆起的人形砍去。
噗噗噗,擦擦擦,响声不绝,布条纷飞。
床上那人连同被褥被瞬间砍了数十刀,砍了个稀巴烂。齐泰欲砍下李徽的头颅交差,上前一掀开被褥,一刀砍下。一个装满芦花的布袋子被砍的稀烂。芦花在空中飞舞着,像是下了漫天的大雪。
“不好!上当了!快撤!”齐泰大惊失色,大声喝道。
话犹未了,床下传来哈哈大笑之声:“哈哈哈,现在明白,却也迟了。”
众死士色变之际,床下数根长杆绑着锋利的镰刀伸出,一拉一勾之际,三名死士的脚踝被勾中,勾镰切入他们的脚踝小腿,三人顿时惨叫着仰天便倒。
噗噗噗,兵刃入肉的声音响起,三名倒地的死士被床底伸出来的兵刃尽数刺杀。
其余死士反应快速,纵身后退躲过这一劫。齐泰大声吼道:“撤!”
死士们转身回撤,纵身向着虚掩的长窗外跃出。齐泰的想法很清楚,对方有所防备,一击不能得手便当迅速遁走,不可久留。所以,快速撤走是最明智的选择。
只需跳出窗外,便可从后园越墙而走,后园没有对方的人手埋伏,这是肯定的。因为他们才刚刚从后园而来,那里是对方陷阱的出口。
想法是没错的,但当其余齐泰等人跳出窗外的时候,等待他们的却是头顶上抛下的一张巨大的绳网。潜伏于屋顶上的县兵早就等着这一刻。齐泰等人跳窗出来的一瞬间,一张绳网兜头罩下,将剩余七名死士包括齐泰尽数裹在其中。
齐泰惊骇之极,恢复兵刃意图割断绳网逃出来的手,周围火光大作,数十支火把将衙门后堂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李徽面色冷厉的站在院门口,沉声喝道:“放箭!”
嗖嗖嗖!数十支弓箭射向被绳网裹挟之中,正在剧烈挣扎的死士们的身体。血光飞溅,惨叫连天。这些弓箭可不是土弓箭,那是李徽在碾子山作战时从叛军手中缴获的制式弓箭。尽管死士们身上穿着皮甲,也难以抵挡弓箭的攒射。
弓箭一连射了三轮,绳网里的死士被射成了刺猬一般。堆在一起的这帮家伙身上密密麻麻的插着箭支,已然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