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怎么会问起这个?”
端着茶杯的手指不自觉的收紧,庄妃定定神,将茶杯放回桌上,借着衣袖遮住了自己颤抖的指尖。
青司虽然看不到这些,但是她能感受到庄妃语气中不自然的停顿。
这人定然知道关于锦烛的事。
“还请庄妃娘娘直言,青司现在碰上了一些棘手之事,正需要当年锦烛的过往来解惑。”
“都是些陈年旧事了,”庄妃看着桌上的茶杯,清澈的茶汤里,映出的是自己的小半张脸。
“圣上未遇见太后之前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住在偏僻的殿里,宫人懈怠,所以过的十分艰辛。”
“锦烛是宫生子,生于宫中,长于宫中,因为为人木纳,所以被指派到圣上宫中。”
一个木纳老实的小宫女,一个不受宠的皇子。
一个身为宫人想方设法为主子求来食物裹腹。
一个身为主子,也愿意站出来斥责欺负自己人的宫中老人。
“两人相伴十余载,已经说不上是主仆还是亲人,这其中界定怕是两人都已经混淆,直到,太后膝下无子,将圣上过继到膝前。”
“奉承巴结的人多了,慢慢的也就会忘了当年的相濡以沫,若不是一场暗杀,圣上大约也会忘了自己身边曾有那么一位宫人陪伴。”
少女为自己挡剑重伤,曾经那些复杂不明的感情,全都融成了少年的怦然心动。
“那时锦烛很得宠爱,圣上不论去那里都会带着,甚至,有人猜测她会成为第一个以宫女出身为妃的女人……”
庄妃说着笑笑,“但是好景不长,圣上登基后,为了巩固皇位,特意求娶当时天下兵马大元帅的独女为后。”
“容皇后虽然不如她的父亲一样能征善战善战,但她也是位奇女子。”
庄妃笑到,“她答应了圣上的求娶,但是她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用你最喜欢的女人,来换我成为你的皇后。”
那时的容皇后,是这样说的。
剩下的事,即使庄妃不说,青司也猜到了,高祖帝定然是为了所谓的江山社稷,应下了容皇后的要求。
所以,在高祖帝的潜意识里,他最觉愧疚的是那婢女?
“那宫女后来怎么样了?”出乎意料的,问这话的竟然是高渐离。
“圣上大婚那日,她饮下了容皇后赐予的喜酒,从此,世上再无锦烛其人。”
提起那些过往,庄妃也很是唏嘘。
“不知是不是锦烛的原因,婚后圣上一直在忙,更是接连纳了德妃等朝中大臣女眷入宫,为了固宠容皇后找了一位与锦烛容貌相像的女人为婢。”
庄妃神色淡淡,“也就是我。”
“所以我有今日也是依托了锦烛的缘故。”
“抱歉。”
不知怎的,青司突然觉得有些愧疚,毕竟被人当做替身什么的,想想就很是心酸。
“无事,都习惯了。”
庄妃轻轻的笑着,如山野里的新绽的雏菊一般,恬淡无争。
茶香依旧,庄妃将放凉的茶水泼掉又为自己续了一杯。
她捧着茶杯坐在那里,
一如当年她端着喜酒做在那里的模样。
“即使现在他再喜欢你,等到时间一长,这份喜欢也会被渐渐磨灭。”
穿着凤冠霞帔的女人,一边对着铜镜点染朱唇,一边对自己这样说。
她垂眉不语,因为她知道她说的都对。
当卑微的皇子变成耀眼的皇位继承人时,她就曾经失去过他一次。
“我要这么做?”
女人抿抿红唇,转过身来看向她。
“你觉得我好看吗?”
“好看。”雍容华贵,艳冠群芳。
“可是他不喜欢,虽然我也不需要他的喜欢,但是我皇后的位子一定要保住。”
“所以,”女人笑笑,“来帮我吧。”
“怎么帮?”她不明白她一个侍女,如何给身份高贵的皇后帮忙。
“你不懂的,活人永远打不过一个死人,你若想远留在他的心里,那就要在他对你最念念不忘的时候,让这感觉刻进他的骨子里。”
“所以喝了这杯酒吧,”
酒杯被容皇后推到她的唇边,“从此,这世上再无锦烛。”
“是了,我不是锦烛,我只是依靠着锦烛恩惠而活的庄妃。”
可是正如容皇后所说,她倚靠着一个死人,从宫女之身成了四妃之一。
圣上偏爱,甚至就连她的孩子,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宠爱。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她和“锦烛”长的有些想象。
高祖帝喜欢锦烛吗?
不,如果喜欢的话,又怎么会不认得他身边的庄妃就是锦烛。
他喜欢的,只是那个喜欢着锦烛的他罢了。
伴着落日,庄妃将手里已经放凉的茶一点一点的喝掉。
直到出了庄妃的院落,青司还觉得心情有些沉重。
高渐离捏了捏青司的手心,“你这是又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心里有些不舒畅。”
不论怎样的喜欢,在家国天下面前,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不论是锦烛,还是容皇后,其实她们说穿了都只是权利欲望下的牺牲品。
“不要去想那许多,锦烛最后的结局,绝对不是她说的那样。”
青司脚步一停。
现在想来,庄妃即使陪伴高祖帝多年,似乎关于锦烛的一切她都知道的太清楚了。
没有人会这样了解另一人,除了她自己。
“你是说,庄妃与锦烛是同一人?”
“这种结论为时尚早,不过,我认识的容皇后绝对不是一个嫉妒成性的人,更不会因为一个婢女,赐毒酒什么的。”毕竟,这宫中多的是女人。
高渐离这一说,青司当即就明白了,即使是庄妃,刚刚对容皇后也是大加赞赏。
所以,虽然不知道容皇后为什么会这么做但是她应该是有自己的苦衷。
只是,青司眼前浮现的,却是容皇后现在的样子。
世事无常啊。
青司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
“是不是的都不重要,反正知道锦烛是圣上心里的念念不忘就是了。”
“只是,接下来我们要这么做?”
青司望着高渐离道,“是想方设法揭穿南无月的阴谋,还是等他们自露马脚?”
“都不用。”
高渐离道,“我们今日这么大张旗鼓的去庄妃院里,相信他们应该已经接到风声。”
“正所谓做贼心虚,这会该是他们犯难的时候才是,”高渐离说着将青司的手掌握的更紧。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形影不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