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海洋醒来的时候浑身滚烫。
身上的每一个关节仿佛都在被锉刀狠狠摩擦,随便一点小动作都痛得他后背冒出一身冷汗。
睁开眼睛,看东西也模模糊糊的,灯光很是昏暗。
难道是宿醉?不像啊!
他记得在纳斯达克敲钟的晚宴上,很多合作伙伴过来敬酒,最后他躺倒在了一张松软的大床上。
可现在,身下的床板硬得和砖头一样。
有人趴在自己身旁,正在小声的啜泣。
关海洋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这是一间十来平米的小房间,墙皮斑驳,陈设老旧,整间屋子只有头顶上一盏昏黄的白炽灯。
玻璃灯罩都已经模糊不清,淡黄色的光线从里面透射出来,勉强将简陋的屋子照出了个轮廓。
“你醒了!海洋!”趴在他身旁的人抬起了头,苍白的面容上泛起一丝喜色。
关海洋头晕晕沉沉的,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你等着,我给你煮了几个鸡蛋。”
面色苍白的女子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快步走到屋子的角落,拿起湿抹布从煤火炉子上端起一个搪瓷缸子。
女子将鸡蛋倒进装满冷水的瓷碗中凉了一会,轻微的咔嚓声响起,不一会就端着三个白白胖胖的鸡蛋来到了床前。
“快些趁热吃了,补补身子。”女子的眼睛里面满是殷切。
关海洋的肚子正巧发出一阵咕噜声,饥饿的感觉如潮水一般涌来。
连吞带咽,没有两分钟,他就把三个鸡蛋干进了肚子。
“慢点,慢点吃。我给你倒水去。”女子说着便又起身,从床边矮几上的暖壶里面倒了一杯水递了过来。
蛋黄太干,噎得他只翻白眼,可好歹将腹中难耐的饥饿感压了下去。
接过女子递过来的水,关海洋试了一下,并不烫,大口灌下。
三个鸡蛋一碗水下肚,他觉得精神头回来了一些。
这时候他才有力气去回顾一下自己当下的状况,脑袋依然一抽一抽地疼,但里面却装了可以让他认清现状的关键信息。
前世今生,脑海中所有的画面都变得无比清晰,如同照片一般真实地呈现在眼前。
这个……是重生附赠的奖励吗?
现在是1991年2月初,眼前的女子叫做陆雨珊,是他的小姨。
说是小姨,其实并没有血缘关系。
陆雨珊是姥爷在路边捡到的弃婴。
大冬天连着襁褓就被扔在了雪地里。
要不是被姥爷看到,小命早就没了……
看着陆雨珊清秀绝伦的面庞,关海洋难掩内心激动。
前一世,跟他相依为命的陆雨珊被大姨夫佟兵祸害,之后被强行嫁人换彩礼。
他跑到姥姥李桂兰那里跪求放过小姨,对方却不为所动。
用一个捡来的丫头换彩礼钱,给儿子留着娶媳妇不好吗?
在李桂兰心里,儿子陆宇航才是她的心尖尖。
当年要不是老伴坚持,她才不养这个赔钱货呢!
现在能够换一点钱回来,正是物尽其用!
求姥姥没有用,求佟兵更没用,任凭他把头都磕破了,对方都跟没看到一样。
可恨的是佟兵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还四处败坏陆雨珊的名声,让陆雨珊有家不能回,在婆家受尽屈辱,最后郁郁而终。
这是他曾背负了一辈子的遗憾和悔恨。
恨自己年少幼稚,看不穿这些所谓亲人的恶毒心肠。
恨自己少不更事,无法挽回小姨的生命。
眼下陆雨珊虽然脸色略显苍白,失了几分娇色,但却如此生动地陪伴在他身旁!
这幅画面不知道在他的梦中出现过多少回……
关海洋握紧拳头,心中感叹,老天到底待他不薄!
“哪里来的鸡蛋?”
简陋的小屋的窗子并不严实,寒风从腐朽的窗棂缝隙透进来。
被冷风一吹,关海洋觉得头脑清醒不少,才想起来他俩根本就没有鸡蛋。
“我从外面窝棚里面拿的。”陆雨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闪躲的眼神透露了她的心慌。
窝棚的鸡是大姨养的,里面的鸡蛋从来都不让他们碰。
“没事,不过是三个鸡蛋,过两天还给她们家好了。”关海洋安慰陆雨珊。
话虽这么说,可自从两个月前父亲关南山的大车出了事故,夫妻俩人双双身亡之后,他和陆雨珊就再也没有过过好日子。
大姨陆雨婷并不是良善之辈,要她自己贴钱贴工夫照顾侄儿和便宜妹子,门都没有。
等到关南山夫妻的身后事处理完毕,补偿金到手,关海洋和陆雨珊立刻被陆雨婷从家里赶了出来。
两人被扔进了杂物间,一处四处漏风的小破房。
生活突然发生巨变,关海洋和陆雨珊的日子过得极其艰难。
他也曾去找过二姨求助,可原本待他们就冷淡的二姨连门都没让他进。
“找你大姨去,那会儿是谁大包大揽的?难不成是我?便宜都占够了,这会想要甩锅,没门!”
没办法,陆雨珊只能利用假期去工厂打临工,挣一些生活费。
她虽然家务活干得麻利,却没有打工经验,再加上人家欺她身单力薄,一个月只能挣个二十几块钱。
关海洋不得不放弃跟小伙伴们胡闹的时间,放学之后去捡瓶子卖给回收站赚一点零用。
就这样也才勉强支撑两个人的生活开销。
昨天为了捡河边的瓶子,他不小心掉到了河里。
大冬天的,回来之后就发烧病倒了。
这才有了陆雨珊从大姨家的窝棚里拿鸡蛋给他补充营养这回事。
关海洋突如其来的安慰让陆雨珊有些奇怪,没有想到闷葫芦性子的关海洋居然也知道宽慰人了。
轻轻一笑,陆雨珊道:“你还是乖乖养病吧,大姐那边我赔他一点钱好了。”
少女娇美的面容显得异常白皙。
这几个月也没吃着什么好东西,那三个鸡蛋的香味差点把她肚子里的馋虫都点化成了馋龙。
还没等陆雨珊话音落地,破旧的房门响起了砰砰砰的拍击声。
“关海洋,小兔崽子开门,窝棚里的鸡蛋是不是你偷了!快给我还回来!”
大姨陆雨婷彪悍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门被拍得震天响,灰泥从门框的缝隙中簌簌下落。
陆雨珊赶紧上前开门。
再晚一点,这扇破旧的小门恐怕就要被陆雨婷的肉掌给拍散了。
“啪”的一声,门被反拍在墙面上,陆雨珊吓得后退不迭。
陆雨婷一眼就瞧见了案板上刚刚剥掉的鸡蛋壳,细长的眉毛立刻就竖了起来。
“胆子越来越大了是不是!居然敢明目张胆地从家里偷东西了!”
她气急败坏,看见放在门口通煤炉子用的铁钎子,一把薅了过来,劈头盖脸地就向陆雨婷身上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