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观潮不由得凑近栅栏仔细看,不得不说,这女子的存在,已经模糊了死人和活人的界限。
这女子穿着一身鲜艳纱衣,这纱衣极为宽大飘逸,只见她手脚蜷缩进柔软衣服,看起来,就好似一副窟窿被硬生生套上纱衣,显得不是很服帖。
在那纱衣覆盖不到的地方,可见女子的皮肤还算细腻,只是明显缺水干涸,显得惨白又干裂,细微处还可见黑色血丝出现在脖子和手臂,形似黑色蜘蛛网密集织在表皮。
惨白的脸上,好似纸扎阴物,深邃双眼已经没了眼白,羊眼睛似的全是黑灰瞳体,眼角牵连出几条游离血丝,眉毛细细弯曲,可见被打理过,眼耳口鼻看上去不是很精致,整体也算得上清秀,如果不是太瘦弱的,大概长得也绝对不会差。
这个女子最突出的特点就是瘦弱,这种瘦弱不是四肢瘦弱的瘦子感,瘦子再瘦也是活生生的人,只是让人产生不怎么健康的错觉。
眼前的女子,皮肤脂肪好像已经被抽干,皮肤之下,人眼可见已经不再附着任何脂肪,干枯的全是枯萎褶子,松弛皮肤能清晰见到肌肉肌理、骨骼轮廓,就好像一个行将就木的枯槁老人。
这种瘦弱已经跟活人没什么关系,让人从心中产生出一丝惊悚感,无法分辨女子是否还活着。
正常人,断不至于瘦弱到脱相,这样的人如果不是产生了某些疾病,那,大概就是被什么人给虐待了。
这女子察觉到岳观潮过去,似如小动物般,用空洞深邃的眼神盯着他的脸,鼻息呼吸之间,似乎也在闻嗅他身上的气味。
只一下,就已经见她呲起通红嘴唇,露出略尖的牙齿!
那满口尖牙已经和活人完全不同,眼看着手脚乱动频繁,带动捆着她的锁链哗啦作响。
这感觉,就好像垂死的狐狸,见了近在嘴边的野兔,已经控制不住欲望要撕咬上去,手爪四肢乱抓空气,黑色指甲长半寸,很是锋利。
这一切都是徒劳,锁链哗啦晃动之间,不见女子有任何挣脱的痕迹,她似乎很快也意识到自己挣脱不得,伸出血红的舌头扫着牙尖,发出嗓子被毁的哑叫,声音接近哑巴嘶哑,中间又夹杂着尖锐“啊”鸣,像人类又像动物。
一刹那,女子的眼睛忽然瞪大,死死盯着岳观潮,那深邃瞳仁中,可见眼球开始出现浑浊之色,将深邃眼珠染成浓郁灰白,血丝显得尤为明显。
岳观潮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意志逐渐恍惚起来。
“岳观潮?”
宋思媛察觉到不对劲儿,叫着岳观潮的名字,这时候的他已经全无反应,上前本想拉扯他,哪里知道他现在劲儿变得那么大,只挥手甩动,立马把她撂出去几米,要不是徐侠客扶着,差点摔在地上。
此刻,岳观潮看向二人,眼中出现的恍惚,跟被锁女子一模一样,甚至,是更为阴森恐怖。
毕竟,这女子被锁链锁住,在人心感觉上总归是安全一点,
而岳观潮却全无限制出现在眼前,意味着他要是起了杀心,可以随时对他们二人造成伤害。
片刻后,岳观潮桀桀冷笑,搬起地上石头,靠近门厅不断砸着锁链,膨隆动静响彻周围。
看他下死力气的样子,看是要把锁链给砸开,好把那女子给放出来。
看到这里,二人已然确定,是那女子搞的鬼,通过栅栏,他们观察女子的脸色,第一次在惨白如尸的脸上,看到了什么叫狡诈奸猾。
“难道,这女子真的不是人,而是什么邪祟或者鬼怪?”
宋思媛也只能这么想了,这女子还没近身就能迷惑人,可见其能力不小,在不知道她是死是活的情况下,就更增添了一丝惊悚,压神匠把这种人困在这里,明显是没安好心。
不管怎么说,也不能叫岳观潮再砸锁链,万一真的被锁链给砸开了,那下一步估计就是放女子出来,这谁也不敢保证能酿成多大后果。
想明白这一点,她当即就要上前去唤醒他,徐侠客赶紧拉住她:“别犯傻,这时候他眼里可没你的位置,那么大块石头给你来一下子,你这辈子都完了。”
“看我的!”
徐侠客健步如飞跳上半空,直接把岳观潮飞踹在地,同时,手中的银针行走阵法,当即刺入面上穴位,把要暴走的岳观潮压制下来固定原地。
小道士从背包里拿出玉瓶里的丹丸塞给他嘴里,同时,嘴里开始念叨净心神咒。
“你念咒有没有用啊,要不拿起拳头砸晕算了,带回去慢慢治。”
宋思媛见岳观潮依旧乱动,对小道士的咒语似乎不是很信任,揶揄道。
“别着急,我给他喂的是护心丹,可以祛除邪祟、抵挡魔障、清心明目,这女子真是个鬼,那也做不过遮掩、迷惑、恐吓三招。”
说罢,小道士看向灯火昏黄里的女子,一个影子在墙面扑朔乱动,二人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大概一盏茶时间过去,岳观潮的恍惚眼神逐渐恢复清明,就连乱动也随即停止,徐侠客见他不再乱动,伸出两个手指头:“岳二炮,这是几?”
“这是三!”
耳听岳观潮迷糊嘟囔是三,徐侠客抖着眉毛叹了口气:“唉,看来还是没醒来,身上这鬼猖狂得很,我得用我这纯阳童子尿,一下子淋身上,估计才能好。”
“你掰开他嘴。”
徐侠客说着已经开始解裤腰带,还没解开绳子,立马见岳观潮拦住他:“差不多得了。”
“岳兄,原来你醒了啊。”徐道士幸灾乐祸道。
“早就醒了!”
“那你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思媛见他已经醒来,和徐道士一起把他身上的银针给取下来。
岳观潮回忆起自己被迷惑的经历,解释道:“这娘们的眼睛有问题,可以蛊惑人心,我只是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段时间,就已经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听使唤了,就好像
身体里的灵魂被困在某个地方,真正让我做事的,是她的意识。”
“走吧,先回去再说。”
他们怕被发现,循着来时的夹墙回到客院,将后山里被囚禁的女子说给众人。
孙大乔听完这话,摸着胡子说道:“这么说的话,朝云山庄里时常有人居住,多半是为了看着这个女子。”
宋思媛点点头:“我想是的,刚才从我们的观察来看,这女子身上多半有着与众不同的能力,能迷惑人,就连外表样貌都和人已经完全不一样,他们能看守她,是不是意味着,这女子对他们来说很重要。”
“岂止是重要!”
岳青山咳嗽几声:“他们把这女子锁住,是不是意味着,这女子以前可能自残过,也可能伤害过其他人,为免她再伤了自己或者他人,这才把她锁起来,再加上锁住的地方是个立榻,多半是不想让她受太多苦。”
徐侠客插话进来:“要我说,朝云山庄里一定藏着某些秘密,按照楼阁的破旧程度来看,这女子至少被困了数十年,要不然,链条也不会把床榻都磨损成了凹槽。”
谭雁邱叹了口气:“看来,我们得稍微防备着些,谁知道压神匠到底想做什么。”
谭老板听了那么久,也能猜测到这女子有着超越常人的能力,也许,又是个命带华盖的苦命女子,如果花玉岫也变成了这样,那可就太痛苦了。
孙大乔很会察言观色,察觉到谭雁邱眉头的愁意,当即宽慰起来:“谭老弟,你放心,他们都说了,只要我们带他们找到衣冠冢,就会放花老板自由,我猜测这女子多半是其他原因被封起来,也不一定就是命带华盖,他们对花玉岫有所求,又怎么可能让花玉岫变成这样。”
“现在,就看压神匠到底怎么样让她落神了!”
几人不明这神秘女子情况,也只得暂时休息。
第二天,班魁首终于忙完山庄里的事情,带着压神匠人走进院子。
“诸位,今日我带你们去个地方,就在大宁河对岸的神女峰上。”
说罢,班魁首的目光指了指东南方向的山峰,高处的朝云塔清晰可见,甚至,雾气中已经隐约出现了一些恢宏殿宇。
巫山县位于江水北岸,北临巫山、东接大宁河,宁河与江水交汇处即神女峰。
众人从山庄中下到埠口附近,大宁河中已经有乌篷船在等待,几人上了乌篷船,随着船桨摆动,乌篷船远离埠口,朝着东南方向的江口漂动。
十里水路如平湖,宁河汤汤入神山,等他们临近神女峰时,乌篷船这才停下摇桨,停在江口附近。
神女峰并不算高,却极为秀丽!
一到早晨,湿润雾气挂在山巅,远处千山重叠、云遮雾绕、缥缈流动,山体如丘螺陈在曲折百转的江边,可见枫叶红樟绿水青山。
舟楫繁忙流渡,如入瑰丽画廊,朝云塔千年矗立岿然不动,颇有种看尽千山万水的气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