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里,随着手电筒照亮周围,隧道并不算狭窄,寻常隧道大概五六米宽,若是碰到转弯拐角处,更是会宽到十米,宽敞之余,石壁也敲凿得极为规整,每行走一段水程,就能见到梁架如拱支撑石壁,以互相咬合交错的结构,搭建在石壁上。
两边石壁每隔一段时间,就能见到石龛,里面放着灯盏和烛台,大多已经没有灯油,只剩下空壳子。
“朱大哥,这些密道是建在水下吗?”
宋思媛见周围全无阳光,问道。
“宋姑娘,这段密道还没有出君山岛,确实算是建在山里,等出了君山岛以后,密道多利用岛屿间的自然溶洞做通道,也不能算是建在水下,只是利用岛屿间的水道方便行进,像我们刚才走进来的门有很多,横在各个溶洞密道之间,只是大小有所区别,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朱富顺不断摇着船桨,将船身划过隧道,漂行水面之上,大概一个时辰后,众人眼前开始出现混沌天光,随着渡船划出密道,果真见已经穿越君山岛,来到距离君山岛最近的碎岛地带。
划出隧道后,岳观潮抬头看向天光,此刻夕阳已然在逐渐消失,周围的岛屿轮廓逐渐模糊,若行到溶洞深处,已经很接近天黑无光。
“我们来的时候已经算是下午,又走了那么长时间天也算是快黑了,按照舆图上的距离,要想从最近的路去玉钩岛,也就是这里了。”
说话间,朱富顺按照舆图上的标识滑入溶洞深处,拉开石门走入其中,其后的两个时辰,他们在岛屿溶洞和密道间不断滑行渡船,等临近玉钩岛时,天色已然完全消去晚霞。
此刻,漫天星辰挂满苍穹,湖面波光粼粼倒影星辰,船浮水面如同漂浮半空,周围岛屿除非泼洒月光,否则已经完全融入黑暗不可寻起踪迹,唯有耳边响动虫鸣啾啾、草木窸窣,这才叫人分辨出,是在岛屿附近。
“富顺大哥,玉钩岛附近的鹭湾岛有个匪寨,到时候麻烦你停船片刻,我们想看看那匪寨长什么样?”
“好,要嘚。”
朱富顺看向舆图,这座鹭湾岛位于玉钩岛右边,刚好在弯月背弓处,岛中确实藏着一座匪寨,看清楚情况,他们打开最后一道石门借由溶洞进入密道。
大概飘行半个时辰,密道开始出现越来越宽的河岸,拐角处骤然变得圆润,朝内凹出屋子般大小的半圆,就好像隧道里的栈台,石阶朝上垒砌混入黑暗。
“就是这里了,这些匪寨都建在天然溶洞里,往上走就能见到,我先把船停下,等会儿带你们上去。”
朱富顺停下摇桨,拉起纤绳把渡船拴在石栈旁的柱子上,众人上了栈台拿着手电拾级而上,来到地下溶洞。
“这里,就是舆图上标注的匪寨。”
宋思媛说着话,照亮周围,这些匪寨既是在溶洞中,也不可能是寻常的房屋样式,多依据溶洞山壁依山而建,在石壁上敲凿石洞、插木为台、修道开
栈,房子的后半段多嵌进半洞,只留出前半段垒砌围墙、扇满瓦片,好像将寻常屋子嵌进石壁,所有房屋的前半段,都靠同样的石台做支撑,互相以栈道、木桥、隧道连接彼此,各个层级之间还有阶梯互相衔接,如同建在悬崖绝壁上的悬空寺,在石壁上垒砌出五六层院落群。
满眼所见,这座溶洞的石壁全被如此利用,无数古代房舍至少环绕三面石壁,显得异常满当拥挤,在石壁间,还有许多麻绳缆绳扯出石壁,横七竖八遮盖头顶,有破旧衣服搭在缆绳上,已经风化变得糟朽。
低头所看,可以看到被刻意填平规整的地面,各处修有朝下的石井,可以直接在井口取水,算是把溶洞用到了极致。
“为啥这些房屋都是嵌进石洞?”
宋思媛好奇起来,问向朱富顺。
马羊花插话道:“妹子,这是为了房屋坚固着想,你想想溶洞里没有天光又靠近隧道,一直都是湿漉漉的,木头遇水立马变得糟朽,到时候年久失修肯定就塌了,不利于保存,把房子放进石洞,就能借助石洞拖住房屋,哪怕真是木头糟朽了,也还能替换修补。”
“三百年前的水匪,是存了在溶洞里安营扎寨的心思,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也唯有这样,才能解决房屋坚固的问题,除此以外,石洞里还有不少换气孔,可以让风从不同方向吹进来,这样,也能让湿气稍微少一点,那些换气孔,到了抵御官军时,就成了瞭望口。”
“瞭望口?那是不是能看到外面?”
岳观潮听马羊花提起这一点,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这里距离玉钩岛只剩下不到几百米,若是这里有瞭望口,借着望远镜可以直接看清玉钩岛,也就不需要靠近玉钩岛,免得打草惊蛇。
“岳兄弟,当然了,最大的瞭望口在溶洞最高处,我可以带你们去看一下,虽说地图我不熟悉,我小时候确实住过匪寨,大概还能凭借儿时记忆带你们找到瞭望口。”
朱富顺的话叫众人高兴起来,跟着他上了悬空匪寨,在石壁、隧道、栈道间不断朝上穿行,等走到溶洞最高处时,果真见石壁后面藏着一条朝上走的通道。
快步走上通道后,他们来到一座被凿空的球室,里面只有几张已经糟朽的桌椅板凳,在墙壁处果真凿着一排瞭望口。
瞭望口大多铜盆大小,被木板盖得严丝合缝,好似窗户般关闭严实,岳观潮拉开其中一扇窗板,果真见风从外头吹过来,夜晚冷风伴随草木腥味涌进石室,叫人不由得神清气爽,再不复刚才的憋闷。
“这些瞭望口,多是建在山顶或者山腰,且以溶洞为掩护,轻易不被人发现,既能通风也能望风打探,从这个位置刚好能看到玉钩岛。”
岳观潮听着朱富顺的话,伸着脖子仔细观察外面,等适应外界的黑暗中,借着满月的银白月光,可以清晰看到玉钩岛的轮廓,甚至,还能见到鼠仙庙的琉璃瓦顶。
“岳观潮,那我们今晚上就在这观
察吧,以不打草惊蛇为好,我看月圆的时辰也到了,怎么也不见鼠仙庙有动静。”
宋思媛打开另外一扇瞭望窗,仔细盯着外面,玉钩岛一片安静。
“再等等,大不了在这里待上一夜,月圆之夜总能见到老鼠拜月,要是见不到的话,就说明是君山镇人在说谎。”
为掩人耳目,他们只能熄灭手电,把所有光源全都关闭,好让自己融入墨色,这样一来,石洞就变得无比漆黑,唯一的光源,只剩下从两扇瞭望窗透进来的月光,看得人心惶惶。
大概半个时辰后,月亮周围的云雾逐渐散去,彻底露出皎洁月轮。
玉钩岛,终于有了动静。
“哎,好像有什么东西上了岛,还搭着灯笼。”
熄灭灯火之下,玉钩岛的情况尽入眼中,在那漆黑岛屿中,明黄灯火再清晰不过。
众人守着瞭望口看向远处,果真见明黄灯笼从岛下上了岛,往鼠仙庙走去。
岳观潮拿起望远镜,仔细盯着鼠仙庙,随着灯笼靠近庙宇,黑漆漆的鼠仙庙灯笼,逐渐被点亮,此后,连带庙中香烛灯盏都被点燃,使得鼠仙庙灯火通明起来,如同金光大放,在黑夜里格外清晰。
有了这些烛火,哪怕是不需要灯火,也能一眼看到鼠仙庙周围的动静。
“等等,这些黑影是大老鼠?”
鼠仙庙灯火旺盛后,那些黑影也从影影绰绰的状态被点亮,轮廓分明不是什么活人,而是鬼鬼祟祟的大老鼠。
仔细看,这些老鼠大概狮子狗大小、模样跟寻常老鼠差不多,尖头大耳、身子肥硕、尾巴细长、那四肢消瘦锋利,上下板牙清晰可见,个个手中都拿着灯笼,用两脚走路,走动间照到各自的皮毛,那一水儿的白毛金背线,分外漂亮。
“白毛老鼠还是金背线的,这可都是成精的灰仙儿啊。”
孙大乔靠着瞭望口,仔细看向众多打着灯笼的老鼠,那雪白毛发从头到脚,背部还有一条金线,不知道几百年道行了。
“真有鼠仙?”
岳观潮话音未落,这些老鼠忽然朝鼠仙庙外站好,如同列队欢迎,朝两侧散开,咯咯吱吱叫个不停。
虽说他们听不到吵闹声,却还是能感觉到老鼠的欢腾,片刻功夫不到,已经见灌木爬出一只大如狼狗的大老鼠。
啧啧啧,这只大老鼠比这些白老鼠还大一倍,尖头胖肚、尾巴细长、兽爪锋利、眼睛黑亮,那板牙凸出如弯月,两只招风耳朵微微颤动,连带着胡子抖来抖去,样子与这些老鼠类似,唯一有区别的是身上几乎没了白毛,全部是金灿灿的油亮金毛。
唯有在额头位置,可见一撮类似火焰的白毛,看起来奇怪得很。
喧闹中,这只金老鼠站定鼠仙庙前,其他白老鼠逐渐包围它,在庙前形成一个圆圈。
随后,这些老鼠噗通一声全都跪下,共同围绕着中间的金老鼠,似乎是在进行什么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