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大东门外
一辆洋行轿车在前,马车如蚁行羊群,竟有三四十驾之多,旗号飘扬,分外壮观。
梨园行的戏班子,打前朝时就已经形成行会,归属精忠庙管理,七行七科各司其职、明细分工,绝不容轻易转行。
如此严密周全,才能长盛不衰、百年风光,培养出史册垂青的名角儿。
何为七行七科!
生、旦、净、丑自不必说,武行、杂行、流行,甭管是旦角武生还是侍女长随,但凡油头粉面、登场露脸儿的,全都叫七科。
台上三分钟,台下十年功。
名角能在台上风光无限,除了靠唱念做打、吃苦肯练,还得靠戏班幕后的捧场。
七科,指的就是不上台,处理戏班事务的诸多师傅!
妆容、盔箱、交通、剧装、音乐、剧通、经励。
这七科,涵盖了梳妆戴发、道具箱柜、催场联络、戏服旗靶、伴奏乐手、搬桌传递、经纪管事的诸多事务。
福棠班这样的大剧院,在本院看着是不显,可一但受邀去唱戏,就看出人有多少。
生旦净丑、武行、杂行、流行、妆发道具、跑堂通传,前前后后林林总总,至少也有七八十人。
这次,可是去千年门阀朝家,已经不是当代新贵唐家那么简单。
楼班主自然不敢糊弄,将整个戏班子的人都带上,想风风光光唱过寿戏,就得拿出真功夫。
“走吧。”
岳观潮三人钻进楼云贤马车,待汽车鸣笛,诸多肥硕黑马长相嘶鸣,朝前踢踏前行。
……
茫茫神山,长白相守。
那林海雪原云雾缭绕,千峰银装如裹雪,万壑起伏似玉碎,只见白鹰迂回、林兽吠鸣。
太白山下,松江河畔,松江镇如棋盘窗格,坐落两河林海之间,辰日金阳映照,万物迸溅金辉。
岳观潮三人经历七日车马劳顿,终于看到十几里外的界碑:
长白松江镇。
“停!”
马鞭一响,车马渐次停下。
这几天,除了吃饭拉撒,几乎全在马车上。
如此晃荡几天,是睡又睡不好、吃又吃不下,好不容易停下,众多角儿纷纷掀开车帘下车透气,好歹两脚沾沾地。
“哥,这几天你觉不觉得,头顶老有人盯着我们。”
岳二炮坐在马车顶上,拿着宋思媛的望远镜看向天际。
“这还用觉得,那只傻雀鹰跟了咱七天了。”
岳观潮裹着棉褂,想拿弹弓朝上敲打,那白鹰似乎看出他意图,故意扑闪翅膀左右乱飞,不给他瞄准机会。
“估计,这雀鹰,是唐家派来监视咱们的!”
宋思媛想起当初雀鹰拦路送信,心中愈加确定,头顶白鹰就是个细作。
“怎么办?打下来吃肉?”
岳二炮离开大兴安岭,已经好久没吃野味,嘴里淡出个鸟儿来。
“你吃了它,谁来给唐家送信,靠你吗!”
岳观潮明白,唐家如果要背地里监视他们,大可派出打手装扮成赶庙会的八行,如此明目张胆,必然是想告诉他一点——白鹰是用来沟通消息的!
想来也是,唐家庄距离松江镇八百里,鞭长莫及,也很难插入势力,派只畜生做间谍,保险又快捷。
雀鹰,可以日行千里、夜行百里!一旦认主,必定忠心耿耿,生死相随。
岳观潮看向天际如雪鹤般的雀鹰,心中痒痒难耐,早晚要把这畜生给收了。
“一入长白山区,好像越来越冷了,现在还可见绿意,等进入山区怕是要见雪了。”
楼云贤走出马车,黑色皮靴在草地里咯吱作响,一身麝皮大衣再配上头纱黑帽,倒是如贵妇般雍容。
宋思媛紧随其后出来,一身毛呢厚褂,戴着圆帽子,头发披散开,鼻头冻地略红,分外娇俏可爱。
远处,很多慕名前来的三教九流、五花八门正等着过松江桥!
“走了,我们要过桥了。”
松江桥是古式五孔桥,两侧柱栏雕狮、青石铺路,出入口各有望楼阙台,五车并驾都没问题。
朝奉天官旗帜参天飘扬,让人一眼就看出朝家不好惹。
岳观潮趁着马车过桥掀开轿帘,河面清冷湍急,在金辉下散发熠熠金光。
入了桥头望楼,这才算是正式入了松江镇。
朝家所在的松江镇说是在长白山下,其实距离长白山主峰还有四五十里,只有在平原才能见到绿意森林,深山大部分常年雪封,不见人烟。
野林绿荫、层林尽染,待马车越过驰道两侧的斑斓密林,已然靠近松江镇牌楼,此处张灯结彩,彩绸寿幡绵延数十里,蔚为壮观。
松江镇属于边境大镇,又是千年门阀驻地,南来北往、货物流转,这种商贾中转积聚之地,不会太贫瘠落后。
虽说是镇,实际上跟座小县城已经没差别!
一入街道,穿桥过巷,民房院落多如棋子,沿街多开设店铺,店招幌子高高搭在架子上,行人如潮、熙攘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