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的星夜跋涉,三人已接近汝南县城。在离汝南县城北方不远的地方,有一股浓烈白酒香气弥漫。
抄小路往回赶路的廷毅三人正好从酒香飘溢的坊店门口路过。
大白天的大门口没人值守,不少旌旗折断倒了一地。准备驾马赶路的汪节想起来了,这个酒小有名气,名曰杜康。
杜康酒?看这冷冷清清的样子,几个人下马打算进去讨杯酒喝,支持一下这个酒坊。
刚走进去没多久,就看到路上有打斗痕迹。
远处巨大的坊院里,人声嘈杂。
“队长,不对劲啊!”
“走,先看看情况。”两个人轻松跃上房顶,汪节跳不上去,干捉急。
“老大,我怎么办,把我搞上去啊!”
才想起来胖子轻功很弱,弱到跳上去能踩碎几块黑瓦……
廷毅笑着下地拉起他就飞。
真爽啊,胖子闭上眼,还没爽三秒,就被廷毅丢在一根结实的大柱子上。
三人借助屋顶飞檐的遮挡,刚好可以看到院子里的全景。
几十个手持铁锹的赤膊男子围着十个横刀兵,领头一个火长正在跟官绅模样的人交涉。
院墙角停放着三辆大马车,车夫身着军士同样服饰,六匹骏马静立,也不知道是唐军还是叛军。
“军爷,您这个价格实在是太低了,跟明抢没有区别啊!”
“妈的,别给脸不要脸,信不信我们带人把你这个破坊给砸了!”火长吼道,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你敢!”
“再嚣张一个试试,老夫这铁锹可不是吃素的!”
围观工人的铁锹林立,声势倒也不弱。
这个火长眼前铁锹近在迟尺,离额头只有三寸,却没有退缩一步,暗道:今天这任务完不成,回去又要领责罚,怎么办?
打起来,自己这几个人不一定稳赢,本来上面批了三十贯钱的经费用来买酒,跟坊主谈好的价格越低,几个兄弟赚的私房钱就越多。
搞成这局面,有点骑虎难下。
身后几个人抗不住群情激奋,退缩了几步。
突然后面有脚步声,众人看去,三个戴着寻常璞头,丝绸袍裳的男子来到跟前。
体型瘦矮胖,很好辨认。
瘦子开口道:“各位有礼了,军爷稍安勿躁,这些酒我请了!”
嘶~!开口就请客吃酒三十贯,大手笔啊,此人什么来路?坊主和众人都在寻思。
听到有人买单,火长暗自大喜,面不改色道:“阁下是什么人,我们奉旨买酒,运往洛阳,可不是儿戏!”
洛阳?居然是叛军……
从身后袋子里掏出五十贯钱,瘦子笑道:“好酒人人都喜欢,我们来买酒,碰见诸位,亦是缘分呐,这酒就当见面礼了,坊主您开口,我绝不还价!”
坊主走出人群,施礼道:“冲阁下这声喜欢,这批酒就按五折售卖!”
五折?
五折!
这是近几年的最低价了,各种物价涨的离谱,坊主没有被吓傻吧?有工人交头接耳。
不过这个五折也比这些军士的价格高很多,他们嚷嚷着几贯钱就要拉走三大车。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坊主美意,钱款您派人清点,请!”瘦子将钱放到了坊主手里。
火长看着瘦子有点眼熟,不记得在哪里见过,走到瘦子跟前拍拍肩膀:“谢了,兄弟,在哪里发财?”
“军爷,我们做石炭行生意,眼看寒冬将至,早点采买好酒备用啊。”
石炭?洛阳城燃料奇缺啊,前段时间想砍的木头被死亡谷吞了,在河北一带大肆砍伐,又民怨沸腾。
要是买酒差事办妥,再搞定石炭,老子就能连升两三级,哈哈。
火长的表情管理很到位,即使心里美出花来,脸色平静如初。
“阁下在洛阳城可有坊店?”火长只能一步步来,酒坊掌柜已遣散围观群众,让人去装酒装车。
火长让几个手下也跟着去忙活,身边就他自己。
廷毅早就想把石炭卖到洛阳去,如果能借助这个火长的帮助,自由出入洛阳,比宣州可划算多了,毕竟距离很近。
择日不如撞日。
“我们以前在洛阳有过业务,不过中断了,还请军爷疏通疏通,至于那个嘛……”廷毅扫了一圈,快速递过去一个银元宝,沉甸甸的,分量十足,是以前从叛军手里缴获的。
上路了啊,这小子懂规矩,看来是条发财的路子,可以先探探路,火长心里跟抹了蜜似的。
“好说,好说,我叫邓巴辉,人送八郎外号,这个腰牌你留着,进城门的时候给守城的军士查看即可。”
“期待后续合作愉快,巴郎!”
记下了洛阳的具体地址,这队军士满载而归。
目送八郎他们消失在门口,坊主拿着余款请三位入内闲叙。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惭愧啊,今天烦劳三位替我分忧了。”坊主暗然一笑。
“坊主客气了,举手之劳,您这里的生意如何?”
“别提了,兵荒马乱的,原料供应不足,有手艺的工人不稳定,加上您看到的强取豪夺,举步维艰啊。”
“水稻和麦子,我朋友村寨有一些可以调剂过来,不知是否需要?”
“那可真是雪中送炭啊!”闻声坊主连忙起身施礼,祖宗传下的基业,要是在自己手里搞砸,真是无颜面对泉下的前辈们。
“那行,我们还有事在身,等粮食丰收了,给您送来。”
“我们可以上门收货,地址在何处?”
“死亡谷。”
“死亡谷……这名字有点耳熟啊。”坊主一下子想不起来听哪个说书的讲过一段打叛军的段子。
“坊主留步,我们告辞了。”
“阁下请留步,这几坛老酒聊表谢意,请不要推辞。”
“坊主叫我廷毅就好,那就多谢啦。”
村寨。九月份。
帮杜康酒坊解围回到村寨,启杺和林宝正在下棋。
马氏小兄妹只有这个时候安静的伺候在侧,一个月来,二人在村寨还没有玩腻。
丛林内外好玩的可太多,骑马射箭,打猎捉鱼,秋千荡漾,野果飘香。
当然功夫也没有落下,启杺每日准时检查功课。
文化课有林宝,体育课有启杺,文武全面开花。
战时已没有太多的门户之见,寺庙的功法启杺悉数传授给了两个小家伙。
比起在宣州马家那些花样招式的毫无攻击力,眼下二人根基稳固,进步神速,已经可以独立对付普通男子。
目前的村寨不仅规模扩大了好几倍,人口也增加了几百人。
各种专业人才各司其职,一个大型城镇雏形已经形成。
进村寨之前,大片的麦田已修整一新,开播下种,一片生机。
贝雨父亲培养了十多个专业种田小能手,按照廷毅教导的换季轮播,效率非常高。
胖子汪节一来就有单独的屋子居住,看到世外桃源般的村寨,很是满意。
庭震带着胖子跟游击队员热聊,廷毅悄悄来到自己房屋门口。
因为分心思念廷毅,算着分开的日子,一招走错,步步被动,启杺已经被林宝吃掉了一条大龙,投子认输。
“宗主请喝茶!”
“宗主,我给你揉揉,下棋下的胳膊酸了吧?”
为了早点出去玩,两个小家伙马上献上殷勤。
林宝摇起画扇,笑道:“我这个皇后,居然没人伺候,可怜啊!”
突然她们眼前一花,有个人影已闪到林宝身后。
启杺刚准备有所动作,一个熟悉的笑声让她放松了下来。
“给皇后娘娘请安!”
林宝香肩左右同时有温柔的双手按摩,下棋的疲惫已不复存在。
画扇轻摇,阵阵清香扑面,廷毅闭上眼睛深吸几口:“真香!”
抓起棋盘上的一颗白子,丢向廷毅,启杺娇嗔道:“你还知道回家啊!可真能折磨人!”
望着满屋的豪华装饰,吃穿用度已从温饱,转向了小康。
“你们两个出去玩吧,别跑远了。”
“是,宗主!”
满屋芳香。
……
起云寺。
阔别多日,寺庙所有建筑已全部完工,三个大的山头,主殿所在的山头已基本上铺设的满满当当。
另外两个山头土地已平整完毕。
宣州的石炭销路已十分顺畅,一个月一趟的销售回款在手,寺庙资金已十分宽裕。
师父老成精的,闷声发着大财,夜里数钱数到手抽筋。
听说廷毅回到村寨,连忙派人去请。
小兔崽子,回来也不先来拜见师父,有两个美女就啥也忘记了。
方丈大师长安盘桓数月,回来深感欣慰。简要跟几个部门负责人开了个小会,就把师父叫到房间,等候着廷毅上门。
大致看完寺庙的账簿,方丈大师交到师父手里,让他自己做主,多跟廷毅商量。
那是必须的,财神爷啊,哪能亏的了他。
他现在几乎毫无限制了,清规戒律?不存在的,对了,那个什么廷毅转居士的批复,到现在还没有收到,会不会是半路叛军给截胡了?
问了方丈大师,他也不清楚,衙门的公文,普通人不得接触,只有到了寺庙,才知结果如何。
说话间,方丈大师白眉动了动,抬眼笑道:“人来了。”
师父探测过后并没发现来人,菊花一紧,这小子愈发恐怖了?
敲门声响起,师父摇摇头示意来人进来。
吱呀,廷毅踏进房门,方丈大师眨了下眼睛,师父会意,转身关门退出守在了门外。
廷毅太久没有看到方丈大师了,连忙趋步跪下问安。
轻轻抚摸着廷毅的光头,方丈大师明显老了一些,不知道在长安这几个月忙了些什么。
“廷毅啊,武状元的结果与你早先所说完全一致,为师对你深信不疑啊,眼下皇权争夺已进入白热化,我们需要做一些准备。”
“不知方丈大师去长安是站在谁后面?”廷毅抬头问道。
“你还是别问的好,反正不是广平王殿下。”
“这……”难不成自己要去击杀广平王?
“好了,我知道的太多了,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只有一种人会完全保守秘密。”
嘶~!
没想到后果如此严重么?
“方丈大师,还有其他办法的,您去一个没人的地方即可啊。”
这孩子还是太嫩,老话说的好,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啊。
寺庙这么多人如果因为他而枉死,自己连地狱都下不去啊。
慈祥的拉着廷毅坐下,方丈大师对这个看着长大的小家伙,很是满意。
要不是廷毅劝阻,自己早已成为黄土一堆,哪来的这些岁月静好。
“我在一个势力的幕僚里面实力排前两位,出力甚多,这几个月想方设法退出,却不得批准,贼船易上,不易下呀。”
“要不我去把他们的对立面,都杀了,辅左他登大宝。”廷毅气血上涌,口不择言。
“历史是怎样记载下一任皇帝的?”
“广平王殿下吗?说是中兴之主。”廷毅回忆了一下。
抬头似笑非笑的方丈大师,缓缓点头:“所以说,广平王殿下才是正主,我们都得辅助他。”
那我岂不是白穿了,白来一趟,总的搞些不一样的才好玩,腹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