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
一阵连续的号角之声,响遍四野。间或在这声音中,还裹着四下里冽冽地风声,呜呜咽咽地飘荡着,让空气中显得有着几分苍凉之意。脚下,月前还齐膝高的野草,现在都拖沓着腰,斑斑点点地浅露出下面黄泽泽的土地,与黄色的草色,分不清你我,证明着初冬的时节。眼光所能延伸之处,都有这样的光景,因为这儿是一片荒原。荒原的中间,搭建着一个简单的营子。号角声是从军营中传出来的,起床号!
此刻正是晨更之时,天还未大亮,这片荒原之上,驻扎着一小支军队。
军营虽小,五脏俱全。左营中,一个头发花白蓬松,约有快六十岁的老兵,正站在一顶破破烂烂地帐篷门口前,手中拿着一个银白犀角。是他刚吹完号角,现在正用舌头从口腔里左右拱了拱腮帮子,三角小眼眯了眯,似乎对自己这么大年纪,还能吹起如此嘹亮地角声很是满意。
“我说老张头,大清早的你非得那么用力吹号,才得劲啊!吵的真让人闹心!”老兵身后,有一只手一掀那顶破帐篷的挡风破布帘,之后走出一个约快五十岁左右的兵卒来,对着吹号角之人抱怨道。随后,整个军营中,开始活泛起来,其他破帐篷内,陆陆续续地都走出了兵丁。而看他们年纪,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兵。
军营的当中,停靠着一辆辆货车,上面满满地堆放着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油布包。
“我们虽然只是押粮的后勤队,但也要遵守军令呀。新来的那个指挥官,你别看他年纪轻轻,管我们可贼严厉。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听令,别撞到枪口上为好。”吹号角的张老兵对抱怨的那人说道。
“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这话还想蒙我?昨天早上,也没见你吹的这么卖力,你啊,就是昨晚听了指挥官的训话,想着早日回家,是吧?”后出来的兵丁笑着道。
“嘿嘿。”张老兵也笑了一下,又说道:“你说可不是!昨晚听指挥官透消息给咱们一说,我心里就舒坦多了,夜里睡的可香哩,今天醒来也有精神啊!”
“是啊,你今年刚过六十吧,都这么大年纪了。我也快五十岁了,谁还想背井离乡,去北方来打什么鬼仗。大家都是被强迫征来的,上头把我们分派到这押粮队,虽然不用在前线,但身体毕竟老了,也快经不住了啊。幸好指挥官说了,只要打完这一场战役,就可以依个人心意,自愿回家。”
“所以我们要表现好一点呢,别犯错误,争取早日回去!”
“那也要看能不能活下去啊,据我听到消息,我们村里,就已经有好几个年轻人死在前线了呢!”
“唉!”
两人聊着,说话间,在前营忽然起了一阵喧闹。
“是不是集合了?我们快过去看看。”老张提醒了一句,他们二人便向前营快步走去。路上,碰到了许多其他人,很多人都聚向那喧闹点,想看看出了什么情况。
走近了,兵丁们站的很杂乱,正背对他们,聚了一个大圈看向里面。看样子并不像是在集合。二人遂也站在人后,往里面瞅,听着别人七嘴八舌的说话。
“这年轻人是谁?又是个逃难的难民吧?”
“肯定是的,这世道,到哪都能见到难民,也不用奇怪了。不过他倒也胆子够大,怎么敢跑到军营里来,就不怕被抓做壮丁?”
“估计是实在没有活路了,就是讨饭有口吃的,这年头谁又愿意跑到军营来,干这生死不知明天的差事。”
“嗯,应该就是了。”
“哎,你们快来看,这个人有着一双蓝眼睛呢!”一个声音道,嗓门很大,顿时让本已喧嚷的人群热度,又提升到更高。
“他是个杂种吧!不然怎么有蓝色的眼睛?”
“吴老二,这杂种是不是你二十年前跟哪个*偷生的?现在人家找上门,认爹来了!”
“去你娘的!你生的儿子才是杂种呢,老子打了一辈子光棍,女人都没一个,哪会来的儿子!”
“哈哈……”,不知是谁开了一个低俗地玩笑,大家都笑了起来。军旅中,平日里毫无新鲜事,难得他们找到了一个乐子。
“别吵了,都吵什么!指挥官大人过来了,都赶紧给我散开。”就在这时,一个什长跑过来喊了几声,同时推搡着赶开了几个人,把一条路打开,一群人立即静了下来。
“出了什么情况,大清早不去各忙各的,在这乱成一团?”一个二十三四岁的人,做军官打扮,一副很精炼的样子,走过来问道。
“禀告长官,早上我在值哨时,发现有个人行迹可疑,一直呆在军营前面不走,就把他带了进来盘问。没想到他有一双蓝眼睛,还是个傻子,大冬天光着脚,也不穿上衣,问什么也不说话,只知道咿咿呀呀地乱哼哼。”一个三十岁许,手持长戈的胖兵丁,上前答道。
“哦?蓝眼睛,还是傻子?有这样的事吗,待我去看看。”那名军官听了报告,诧异道,走进了人群中。
一圈人围住的,是一个年纪很轻的男人,正傻坐在地上。他表情呆滞,大冷天的,却光着上身和脚,身上还有很多疤痕,腰带下斜挂着一盏奇怪的灯笼,蜷缩着坐在那里,双手抱住身子冻的瑟瑟发抖。别人看他,他也不顾,只是木讷地呆眼盯着自己光光的、脏的不能再脏的两只脚。
青年军官再蹲下身低头一看:“乖乖,这人还真的有一双蓝眼睛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