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画板塞进包里,潇洒离开。
“师傅,去桃村。”许轲冲着出租车招了招手。
桃村距离临城不近,打车要两百多,再加上道路不好走,花费的更多。
这不是省钱的时候。
三小时后,出租车到了桃村。
“年轻真好啊。”
数着四百块钱,看着背着画板的许轲,司机点了根烟,眼神有些迷离,像是回忆起了什么。
顾不上司机说了些什么,一进村子,许轲就感到了一丝莫名的烦躁。
“这村子可真是压抑。”
他从超市来到这里,用了三个小时,现在差不多下午五点钟,村口却是一个人都没有,连抽旱烟的老人都没有。
“奇怪!”
奇怪才是最大的不奇怪。
走进村子,一户户房门紧闭,房间里连声音都没有,安静的可怕。
“到底谁才是活死人。”
这样一个毫无烟火气的村子,让许轲感觉进入了鬼村。
突然,一缕白烟从远方飘向空,弥漫着死气。
白烟逐渐扩大,变为一道粗壮的烟柱,浓郁阴沉。
紧接着,是老妇哭丧声。
许轲眉头一皱,隐隐猜到了什么,昨天村子里,是死了人的。
“看来是这里没错了。”
顺着白烟的方向,许轲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心情,朝着白烟走去。
越是封闭的山村,越注重邻里之间的感情,这山村不大,一二百人的样子,此时全都聚集在了这片坟地。
许轲没说话,循着哭声凑了过去。
那是一个老妇,有六七十岁,趴在坟头不住哭泣。
许轲见过哭丧,是一群妇人围着坟头哭,这里只有一个老妇,说明死者的亲人,只剩下这个老妇了。
其实整个村子里,都见不到几个年轻人,三四十岁,就算是年轻了,充斥着一股子暮气。
这大概就是感到压抑的原因。
“小伙子,你也是有心人啊,还特意赶过来送狗蛋一程?没听说狗蛋还有什么亲人啊。”
一名四五十岁的矮胖中年人,拍着许轲的肩膀说道。
许轲回过身,略一思索,将自己来此的“真实目的”说了出来,“我是临城大学美术系的学生,老师布置作业,让我们画一幅写生,我看这里景色挺好,就想来取个景。”
他自然不会顺着中年男人的话将计就计,太容易被识破。
不讨论村子氛围,单从风景环境看,桃村的确是风色秀丽,桃树满山,只是没开。
“哦,我说呢,我和狗蛋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要是真有亲戚,我怎能不知道。”
中年男人恍然,露出微笑,显得很是热情。
许轲注意到,男人的手刚才颤抖了一下,微不可察。
“小伙子,今天天也不早了,你今天去我家住一天,明天一早离开吧,我们村子不太欢迎外人。”
此时坟头处响起了鞭炮声,遮住了中年男人的声音。
“您说什么大叔,让我在您家住一晚?
那就太谢谢您了,您放心,我会付房租的。”
许轲扯着嗓门说道,似乎只听见了男人的前半句话。
中年男人想要反驳,又不知想起了什么,冲许轲点了点头。
鞭炮放完,许轲凑到中年人身边,“大叔,我叫许轲,您怎么称呼?”
“我叫李茂成,你叫我李叔就行了。”李茂成依旧热情,只是有些不自然。
“好,李叔,我想画一幅现在的场景,不知道您的村子,有什么忌讳吗?”
死者为大,在任何地方都一样。
特别是在这样的山村,有着这样那样的习俗,冒然画老妇哭坟这样的画面,可能会导致村民的仇视,严重甚至会认为他是在挑衅。
“我们这里倒是没有什么忌讳,但是你不觉得不吉利吗?而且时间够吗?”
许轲听了,松了口气,然后点了点头,最大的麻烦解决了。
说实话,他也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那你就画吧,要是画不完,可以用手机拍下来再画,听说好手机拍照都挺清楚,
我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会画画的大学生呢。”
看着许轲拿出画板,李叔也是充满好奇的凑了上去,站在许轲背后,像个小学生。
许轲握笔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险些掉在地上。
“你咋了,许轲?”
背后的李叔也注意到,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和狠厉。
“没事,可能是天太冷了,穿的有点少。”
许轲很自然地说道。
心态还是太差了!
他其实是注意到方才李叔说的,不是第一次见到大学生,而是第一次见到学画画的大学生,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桃村曾经有人考上过大学,二是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人曾经来过。
唐潇!
从感性上,许轲更愿意相信前者。
事实往往事与愿违!
“李叔,你们村子里,以前有人考过大学吗?”
“嗨,这种小村子,能走出大山的人都不多,哪来的什么大学生啊。”
对这个问题,李叔也没在意。
这不是什么敏感问题,一个大学生问出这样的问题也不奇怪。
“是这样啊。”
许轲点了点头,而后将全部心神放在了眼前的画布上。
他很有绘画天分,当初他离开的时候,导师还试图挽留他,承诺给他申请减免学费。
可实现梦想,只是少数人的权利。
他还是离开了。
提笔作画,画面一点点的展开,从白烟,到老妇,到矮坟,再到围观的村民。
和谐无比,诡异无比。
这是一双有灵性的手,只有一支笔,没有水彩,画的是素描。
当画到其中一个人的时候,许轲突然感觉自己的这支笔,像是有另一个人握着一样,人物稍稍变形,失去了本来的形状。
许轲没有惊慌,他画了这么久,就是在等这一刻,大概是吧。
那是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三四十岁的样子,穿着双少了脚跟的布鞋,在这样的天气里,有些冷。
男人直勾勾盯着坟前摆放的祭品,食指放在嘴唇上,露出渴望的表情。
这是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
他周围空出一大块地方,没有人接近他。
“小兄弟,你在看他啊,他三年前就疯了,是我们村子里的祸害,要不是看在他老娘的份上,他平时又不招惹村民,我们早就把他赶出去了。”
李茂成也注意到了许轲的异常,不得不说,李茂成心思很细腻。
他在说这些的时候,表情稍微有些不自然,有些心虚,只不过许轲看不到。
画笔再次颤抖了一下,
又是三年!
丧礼结束,李叔带着许轲回家。
李茂成老婆见到他带来一个陌生人,拉着他在一旁小声说话,手指时不时指点一下许轲。
许轲站在那里,有些尴尬,只好说自己每天会付200房租,如果不方便的话,只能去别家借宿试试了。
两百块,在这样的地方,不算一个小数目了。
再说,这是横财。
听到许轲会付钱,女人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一些。
“这种时候,你就不能安生点。”女人埋怨了男人一声,回屋去做饭了。
这顿饭吃的很压抑,几人都没有多说话。
吃完饭,李茂成收拾了一件偏房给许轲住。
在临睡前,李茂成又道:“小伙子,大叔劝你,明天一早就离开吧,还有,天黑别出门,不管听见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