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盘山。
一众散修看着面前熟悉的峰峦山脉,眼底俱是毫不掩饰的震惊畏惧之意,沉睡之前只是一介妖君,不过十年,竟能身怀这般能力……
穿越空间,这可是古神才都做到的事啊!
漓星似是很满意他们的表情,笑了笑,道:“劳烦诸位在无声林守候这么多年,漓星在此谢过了。”
众人惊觉回神,齐齐躬身行礼:“主上严重了。”
超越古神的修为手段和众妖尊崇叹服的声音,让站在一旁的晨阳心底一凛。只有青歌嘴角勾着一抹慧黠的笑容,明白了漓星此举的意思,也在心底暗暗舒了口气。
玉盘山众妖良莠不齐,她还一直担心漓星会应付不过来,不过如今看来,她的担心却是多余了。
漓星想要插手三界之争,若是能将众妖牢牢掌握在手里,自是一大助力。虽然众妖虽然名义上尊漓星为主,但心下还指不定打着什么注意,如今她以强悍的修为震慑他们,倒不失为一种最为直接又最为有效的方法了。
漓星满意的朝众妖看了一眼,转身摆了摆手,道:“我们也算是背井离乡了十载,诸位还是先行回各自的洞府,若日后有什么变故应对,本座再遣晨阳告知各位。”
声停,三道人影也随之消失在了山脚。
身影逐渐不现,虚彦妖君脸上恭敬的神色缓缓隐下,他朝左侧看了一眼,笑道:“澜阙,听我们这新主人的口气,只怕不久便会有动作。你一向不愿玉盘山插手三界之争,但现下看来,你那在玉盘山清心修道的愿望怕是要破灭了。”
“玉曲上君陨落之前让我等尊小主人为主,我的性命也早已交付于她,我自然不会枉顾她的遗愿。无论新主人将来要如何,我都会追随在她左右。”
澜阙妖君望着远处隐匿在苍茫云海中的大殿,叹了口气,又道:“可话虽如此,我还是希望主上能够好生留在玉盘山。如今太古神祇相继苏醒,主上若要插手三界之争,只怕命途堪忧啊!”
虚彦妖君仿佛知道他的心思般,淡淡笑道:“若是依着主上以前的性子,她定是不会理会这些俗事,然如今不必以前,主上能有这般变化还不是因为琴州那位。不过看主上现在的修为,未必不能和那位一较长短。”
“你是乐得主上与道君势如水火,还是希望主上同仙魔二族兵戈相向?”澜阙转头看着虚彦,轻叹了口气,“司木真王屠你全族自是该诛,但如今的三族战乱并非是私人恩怨之争,虚彦,你好自为之。”
澜阙看着他眉宇间闪过的煞气,摇了摇头,转身朝洞府飞去。层峦叠翠的空间里,只余一道缥缈的声音传了出来。
“世事本如棋,以三界做盘,众生为子,到头来,却还要看那执棋之人为谁了。”
虚彦妖君遥望着澜阙离去的方向,眸色中隐隐涌起风雷之色,垂在腰际的手握紧了起来,泛出了青白的颜色。
玉盘山大殿。
祥云上的漓星把羽音举到自己眼前,佯怒道:“你这些年倒是过得滋润,愣是胖了一圈,那我给你备得衣饰是不是已经不合身了?”
“那可不,我都长大了不少,那些衣物哪还合适。”羽音扑腾着翅膀从漓星手中冲出来,凌空飞远了一点,“况且我这不是还在幼生期嘛,自然要多吃多睡了。”
身后的晨阳听了这话,嘴角抽了抽。这羽音神兽的食量着实大得紧,无声林的灵石虽少,可也足够玉盘山众妖千年的挥霍,可这家伙愣是只用了七年时间就给祸祸完了,后来更是打上了他们这些散修的注意。
一旁的青歌嫌弃地看了一眼前方的羽音,食量大,长得自是快,可那些衣物哪是不合适,还不是它成日里一副满身油污、邋里邋遢的样子。后来许是她自己也觉着恶心,索性就再也不穿了。
漓星瞪了羽音一眼,薄怒道:“也不知羞,你日后若还是这样,我可就不把你带在身边了。”
胖嘟嘟的小鸟在祥云附近忽高忽低地飞着,嘴里脆蹦着也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青歌看着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你这些年可是把澜阙那帮子人祸祸惨了,不过我看,你这潇洒劲可是要过去了。”
羽音朝着青歌啁啾了两声,羽毛怒气冲冲的向上挑着,一双大眼死死地瞪着她,眼底满是愤愤不平之意。
漓星抿嘴笑了笑,看着近在眼前的大殿,淡淡道:“青歌,灭神剑既然在少衍手中,你便同他说一声,那灭神剑还是不用为好。”
几人说着便已经到了大殿门外,青歌疑惑道:“为什么不让少衍使用灭神剑?”
“灭神剑如今暴虐之气全无,已然是至强神器,但也因为如此,才让我有些担心。”漓星回转头,眼神有些深,“重华若要表明自己扶持妖族,大可用其他之法,却也不至于以太古神器相托。仙魔二界的实力本就不足,妖族占尽先机也不需要借助神器之威,他能有此举,定是有所谋划。不让少衍使用灭神剑,也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青歌脚步一顿,紧蹙的清眉慢慢舒缓了开来:“我明白了。”
话已挑明,漓星也不再多言,摆手道:“你们也别跟着我了,我虽然数百年没有回玉盘山,但还不至于迷了路就是。”说着便消失在了大殿门口,自顾自的朝后山走去。
晨阳的目光自那抹离去的身影上收了回来,望向青歌,道:“上君,主上当真想要插手三界之争?”
青歌掩下眸中的忧虑,淡淡道:“插手三界之争倒在其次,她不过是不想上渊过得安宁而已。”
“当年瑶光上君消失乃是不得已之事,且主人也是为了救小主人才会陨落,倒也不能全是道君之责。小主人日后若是同道君对立,不仅安危堪忧,也违背了主人的初衷。上君,你同小主人交好,能不能劝劝她?”
“要是能劝,我还需要站在这里?”青歌斜眼瞧了瞧身旁清瘦的老者,摇头苦笑了一声,“情之一字最是让人敏感,晨阳,你虽有数万年的俗世经历,却从未体会过,当然不会明白她如今的心念。”
“难不成上君以为,小主人把道君当做了瑶光上仙?”
“怎么,你不这样以为?”
“这怎么可能。”晨阳极快的反驳了一句,辞气笃定的道,“瑶光上仙不过是道君本源衍生出来的一个神灵,况且道君也说过,他与瑶光上仙乃是不同的两个人。”
“两个人?”想起昔日琴州的那一幕,青歌笑了起来,揶揄道,“他这话也不知是在骗你们,还是在骗他自己。”
晨阳一直以来淡然的神情头一次被打破,他看着青歌,神色颇为古怪。
青歌没有理会他古怪的神情,摆了摆手道:“不过这些事不用你管,你只要打理好玉盘山就是了。她既去了后山,只怕又得数日不会出来了,你也莫去打扰她。”
揉了揉眉角,青歌转身朝后殿走去:“安抚好虚彦那帮人,我还得找个时间去仙界一趟,如今的玉盘山不比以前,事事还需你留心才是。”
晨阳怔在原地,没有出声。一路走来,小主人问了三族现状,问了妖族太子,就连十年前遣散的那些婢女也有所提及,可是却偏偏对已然逝去的瑶光上仙和当年在琴州的事只字未提。
浮沉千载,情思系于一人身上,在尘世里辗转到底,她放不下,也得不到,兜兜转转之间,终是难得两全。
道君……可还是那个人?
同样的容颜,不同的心念,这段恩怨纠葛,在百转千回之后,又会随着岁月河流去向何方!
晨阳抬眼凝望着隐藏在霭霭雾岚中的后山,久久未曾离开。
仙界天宫。
云霄殿的后殿被天池池水环绕,浮萍满地,碧绿而明净。仙帝此时正坐在凉亭中的石凳上和一女子对弈,魔尊信步走了进来,一旁候着的仙娥急忙行礼。
见魔尊神色有些不对,仙帝摆了摆手,让一众仙娥退了下去。而那位和仙帝对弈的女子看了一眼仙帝,起身朝魔尊微微一笑,便也默然的离开了。
“你今日怎么得空来了我这云霄殿?”
魔尊看了他一眼,沉吟道:“她回玉盘山了!”
“你这话可当真?”仙帝面色微微一变,霍然起身道。
魔尊点了点头,缓步朝凉亭中走去:“我留在玉盘山的眼线传讯回来,说她今日已经回去了。只不过除了青歌和羽音神兽之外,那千余散修也同她一起回到了玉盘山。”
“你是说那千余散修仍是追随在她左右?”仙帝微微一愣,将手中的棋子放下,疑惑道,“千余散修,这般势力,难不成她当真有所谋划?”
“我也猜不透。”魔尊俯身坐下,叹了口气,“虽说当年是玉曲让玉盘山众妖尊漓星为主,但是以漓星的性情,多半会在苏醒之后遣散了那些散修,但如今她并没有这样做,而且传回来的消息也说她是以绝强的修为震慑了那些散修。”
魔尊皱眉沉吟了片刻,继续道:“至于她此举是不是想要插手三族之战,只怕也只能在日后找到答案了。”
不过……这答案真的在日后吗?
他与漓星相处时日甚短,所见也是一副柔弱的模样,可这些年来,从她行事作风来看,却不难发现她是一个外柔内刚的女子。与她相依为命的两个人皆是陨落在上渊手中,以她的心思,如今能把玉盘山散修牢牢握在手里,似乎一切已经不言而喻了。
“玉盘山一脉不容小觑。”仙帝的声音打断了魔尊的思绪,“漓星如今执掌玉盘山,仙魔二界同妖族又有嫌隙,我们还是慎行得好。”
虽然上渊并没有真正的帮衬仙魔二族,可漓星未必便不会针对仙魔二族,况且仙妖争斗数万年,玉盘山中也不乏仇视仙界之人。
魔尊点了点头,道:“她有此变化也在情理之中,盼只盼,日后莫与她刀兵相见了。”
舒缓了紧蹙的浓眉,魔尊想起了另外一事,笑道:“司木真王如今甘愿守在五重天,倒是多亏幽若公主了。我看她知书达理,仪态万方,倒也着实适合做你这天宫之后,索性你便立她为后,这样也能让司木真王更尽心不是?”
“他能守在五重天可不仅仅是因为幽若。”仙帝转身坐下,倒了一杯温茶放在了魔尊面前,静静道,“北斗数十年前便已战死,如今伯颜古神失踪,妖族又因为道君不敢放手施为。这种环境下,他若是不尽快在军中建立威望,岂不枉费了他这数万年来的隐忍。”
听着他不紧不慢地道来,魔尊不由得咂了咂嘴。世人皆以为天界尽是清心寡欲的仙人,却不知三界之中唯有仙族最善摆弄权谋。
“既然如此,为何你的旨意传去真王府,他还是将幽若送了过来?”魔尊端起青瓷小盖碗轻抿了一口,闲声道。
“这也正好给了他出兵的理由,不是吗?”仙帝手中执着棋子静静摩挲,目光落在棋局之上,慢悠悠的道,“只是这些事不该将幽若牵扯进来,她自小便无争斗之心,也不善权谋,此次倒是难为她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魔尊不甚赞同,“身处这种旋涡之中,她又如何能置身事外?况且我看她也是心甘情愿留在云霄殿的,倒是没你说得那么为难,你觉得对她不起,无非是因为你那一门心思没在她身上。不是我说你,这世间有些事若是明知为而不得,反倒不如早早摆手,这样才不会辜负身边之人。”
魔尊端起温茶抿了一口,眼神中不自觉的夹杂了些许叹然,有些人能够遇上就已经是缘分,何必要去求得什么结果!
“我们三人各有各的心念,只怕终不会得偿所愿。”仙帝微微摇了摇头,抬眼见魔尊望着他,笑道,“现下无事,我正摆好了棋局,来上一盘如何?”
“有何不可。”
瞧着那双沉然的眸子,魔尊抬手执子,微微叹了口气。
这世间或无双全之法,却有转圜之机,若是陷得太深,恐后来得不偿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