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皇冷眼看着跪在殿下女子,面沉似水,周身是掩不住的杀伐之意,已是怒不可遏。
“青歌自知有罪,请陛下责罚。”
青歌言辞简洁,一如她的面色,仿若丝毫没有感受到妖皇散发出的杀意。
“你当然有罪,”妖皇冷声喝道,“本皇让你将灭神剑带回来,杀了那几个仙人,可是这两件事,你可有一件是做到了?本皇的命令你何时这般置若罔闻了?”
“青歌自知罪无可恕,但求陛下赐青歌一死。”
妖皇的目光如同冰针般地刺向青歌,沉默了半响,方道:“你既没有带回灭神剑,也未曾将那几个仙人斩杀,那少衍如今怎样了?”
“殿下已无大碍,妖丹也已经重塑,想必用不了多少时日修为便能恢复到巅峰状态。”
青歌眼底的悸动瞬息无痕,却没有逃过妖皇的眼睛。她的说辞一至,又是那般形容,心下便已了然。
念及此,妖皇心中的怒气不自觉地消散了大半,语气也渐转温和。
“你做事一向稳妥,此次行动失败是否是因为少衍?”
青歌听了这句话眸色微凝,沉默了半响,方才只淡淡的答了个“是”字。
妖皇定定地看着她,目光似是怀疑,又似别无他意,但终究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虽没有得到灭神剑,也未重创仙界,但好在少衍已经无碍。此事本皇也不再追究你的过失,你回紫胜殿去吧。”
“谢陛下不杀之恩。”青歌拱手朝妖皇行了一礼,旋即又道,“自被陛下册封为城主,青歌还从未履行过城主之责,青歌请命永世居于青歌城,”
妖皇凝目看了她半响,那猝然间显露出的疲惫与脆弱之感,以及眸中的那一片死寂映入眼帘,不觉叹了一声。
“你虽然接受了本皇的册封,可这数万年来你一直留在紫胜殿,从不曾履行过城主的责任。因为少衍,本皇也不曾多说些什么。既然如今少衍的妖丹已经恢复,也算是应了你昔日之言,你便回青歌城吧。”
“谢陛下。”青歌又向妖皇行了一礼,站起身来径自走出了妖皇宫。
看着渐渐模糊的身影,妖皇唇边溢出了一声叹息。少衍,若是有一天你明白了所有,可会为今天你的做法而后悔?
妖皇宫中陷入了短暂的平静。
妖皇抬手揉了揉额头,沉声道:“夏冂,将重华妖君请来。”
从头到尾未发一言的夏冂妖君身形一颤,眼底的神情有些怪异。
重华妖君乃是妖界最为神秘的妖君,若不是夏冂昔日也曾受教于重华妖君,他也不会那般惊讶。
妖皇对重华妖君礼敬有加,更是让他训练妖族高手。只是他的训练手法堪称恐怖至极,竟是丝毫不在意那些妖族的生死,只要不死便要继续训练。
虽说训练效果显著,但训练中途却死了大半妖族。他的修为直追古神倒也是得益于重华妖君,但想起重华妖君,夏冂心底便是一阵发寒。
如今还要重华妖君他入妖皇宫……
夏冂的面上泛起一阵苦色,不情愿的“是”了一声。
妖皇坐于宝座之上,拧眉深思,心神似乎并不安宁。过了好半响,才听他朝着不远的烛火道:“灭神剑没有得到,即便奈何珠在我们手上也无所用,如今只有让他助我们一臂之力,只是不知我这做法到底是对是错?”
此时妖皇宫中已是空无一人,他这话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可是话音刚落不久,大殿西面的空间微微一颤,有个略显嘶哑的男声缓缓响起。
“应当无虑。我们筹划了数万年,如今时机已到,却是不适合放弃。”
随着这沙哑的声音出现的,是一个黑色的身影。黑色斗篷并上原本昏暗的环境,掩盖了他的容貌。但周身环绕的浓郁妖力却是格外的摄人心魂,即便是比之妖皇亦是不遑多让。
妖皇的视线落在那抹黑色身影上,眸中忧虑之色不减:“汤典,当年那一战我至今记忆犹新,以妖君修为与我战成平手,此等人物,我却是不得不防。”
当年那个人只身来到妖皇宫挑战于妖皇,虽说妖皇未曾动用妖界之力,可他以妖君修为与妖皇战成平手,这已然太过恐怖,而妖皇还隐隐感觉那个人似乎并没有尽全力。
虽然他自言是来助妖皇一统三界,可那诡异的实力委实太过让人心悸。若非如此,妖皇也不会将他闲置数万年,他也不会到处笼络妖族高手,更不会让汤典一直隐于暗处。
“灭神剑原本便是用来制衡于他,以防不测,如今便是没有灭神剑也应当无虑。即便他神秘莫测,可合我们二人之力也能将他控制。”
停顿了片刻,被唤为汤典的男子又道:“再者,这些年他并未有何异动,若他当真有什么二心,我们便等他自己露出马脚也未尝不可。”
妖皇沉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他的说辞,但又旋即皱起了眉头。“那一百位妖将怎么样了?”
“损失近半,不过留下来的都是妖君修为,更是有七位妖君巅峰高手。”
汤典啧啧了两声:“想来也真是诡异,以他妖君修为,只用万年时间便造就了五十余位妖君。若非陛下闲置了他数万年,我妖族的妖君必将更多。不过也正因如此,妖族的势力还是牢牢掌握在陛下手中,更何况陛下有招妖幡在手,那些妖君也只会尊陛下之命。”
随着汤典不紧不慢道来,一抹阴云涌上妖皇的额头,眸中闪动着幽寒的光芒,暗暗地握了握拳:“只可惜招妖幡却是制他不住。”
“只要妖族势力尽皆掌握在陛下手中,他便威胁不到陛下。他既然有此能力,只要我们运用得当,倒也不失为一种助力,待大业一成,我们便可以让他永居幕后了。”
“话虽如此,可我总感觉那人就像一团迷一样,这么多年来我竟从来没有看透过他。”妖皇轻叹了一声,“怕只怕,合我们二人之力也解决不了他。”
“想要完完全全看透一个人自是不易,可有时候却也不需要将一个人完全看透,无非就是相互利用,便只看最后谁是胜者了。至于他的修为……”
汤典默然了片刻,才道:“我们虽然看不出他的本体,但他的修为在这数万年里却是没有丝毫增长,依旧是妖君巅峰。如此看来,只怕他应是有所隐藏,不过即便如此,料想他也不过是一个古神而已。”
“这也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妖皇蹙起了眉,眸色幽深,“即便他当真是古神,可我身怀妖界之力,却也不该看不出他的本体才是。况且自妖界立下之后,这近十二万年时间,妖族也不过只有你我二人拥有古神修为,可他究竟是何时出现的?”
看不出其本体,不知晓其来历,身怀古神修为却甘愿化身妖君受人驱使,此中原由,当真是让人费解。
“关于他的本体倒也无甚重要,只是他的来历和他那一身修为……”眉峰一蹙,汤典猜测道,“难道他也如我一般,依靠血海度过了玄都天劫,从而才不为三界所知?”
汤典与妖皇乃是妖界的第一批生灵,皆属妖龙一族,陨神之劫来临前,妖皇因为机缘所致祭炼了妖主印,所以早于汤典成为古神。
陨神之劫后,妖皇见妖族化形艰难,受仙魔二族欺压,又因为心中妄图一统三界,不愿其他几界知晓妖族的真正实力,是以玄都天劫来临之前,汤典便被妖皇带进了血海。
玄都天劫的威势能波及三界,所以天地每出现一位古神强者,三界生灵都能知晓。可妖族血海乃是一块奇地,无量无涯,可以掩盖玄都天劫的威势,不被三界所知,是以这些年来,三界中人一直以为妖族只有妖皇一位古神
“断不可能,”妖皇语气甚是笃定,“即便他是在血海度过了玄都天劫,可我身怀妖界之力,又岂会感应不到妖界的灵力波动。”
汤典想了想,大抵也是认同了妖皇的说法,便点了点头。
“不过说到这里,我倒是发现了另一种可能,”妖皇面色凝重的道,“也许,他比你我二人更早晋位古神。”
“什么?”许是觉得妖皇的说法太过惊骇,汤典失声道,“这如何可能?妖界第一批生灵可只有你我二人,又怎会还有其他人?”
“其中关节我也不知,但唯有此因才能解开弥漫在他身上的疑云。”
妖皇说完这话又摇了摇头,似是在否定自己的说法:“不过三界尽知,世间的古神尽是各界的第一批生灵,而我妖界的第一批生灵中也只有你我二人,却是没有他。若说是之后的生灵,那我也不可能一点感应都没有才是,可他一身修为已是古神,这又该如何解释?”
汤典心头一震,不由也沉思了起来。
妖皇越想越觉得不妙,猛地一拍扶手,竟烦躁的自王座上站了起来:“此人委实太过诡异,我决不能让此人影响到我的霸业,更不可让他威胁到我。”
一直站着没动的汤典,缓缓走上前了几步,若有所思地道:“这些也仅仅只是我们的猜测,他的修为再强也不过是一个古神,又不是那些太古神尊,如何能抵挡得了两位古神的攻击,更何况陛下还身怀妖界之力,要杀他实乃易事。”
“他既是古神,又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如此助力,定可为我们解决很大的麻烦,既要用,我们何不放手好好用?”话到此处,汤典也不再深入,沉默了下来,任由妖皇自己取舍。
良久,妖皇宫内静得出奇,昏暗的环境不自觉的让人感到压抑。汤典的目光随意地打量着周遭的环境,眼尾又不自觉地看了妖皇一眼。
“若连他都震不住,还谈什么一统三界?”妖皇仿若没有看到他的眼神,但声音却在此时响起,“汤典,你还是帮我盯着他,既然要用,我们就好好利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