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泠不明所以地走出屋子,给槿儿说了搬到王爷院子里的事,槿儿惊讶得缓了好半天才说:“王爷院子里只有两个下人,一个是自小照顾他的毓姑姑,还有一个也是跟了他多年的贴身侍卫靳霖,那你……”
苏泠也有些头疼:“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什么。”顿了顿,又问:“王爷及冠了吗?”
“还有两年呢,王爷下月才十八。”
十八?!虽然知道这在古代也是可以当爹的年纪了,但还是不免吃了一惊,他比自己还小了三岁呢,气质却老成得很。
“王爷……叫做何名?”犹豫了一下,苏泠还是问了出来。
“你烧糊涂了?”槿儿瞥她一眼,低声道:“青泱王呀,祁承珏。”
祁承珏。苏泠点头,“我记性本就不大好,大病痊愈后就有些忘事……”
“不说这个,我先陪你去收拾东西!”槿儿显得比苏泠更加兴奋,几乎要小跑起来。
待到了苏泠的屋子里,清来清去统共也就花了小半时辰,槿儿胡乱塞了好些用不着的东西,苏泠一人只需带几件衣裳就完事了,拗不过槿儿的好意,又带了些民间的本子打发时间。
“你这一走,我身边也没个体几人了,你去了王爷身边,千万记得我的好。”
看着槿儿浮夸的表演,苏泠噗嗤一笑,“你就是闲的,想过来过来便是了,王爷还管着你不成。”
槿儿扯了扯苏泠的衣袖,“我正好要提醒你,你一定记得小心处事,王爷是随和,可我总觉得其实谁也不亲近他,实则是个冰做的人……”
“记下了,我不会闯祸的。”苏泠心想,自己外貌还是个十二三岁的丫头,只要安安分分地不调皮,谁还会故意找她麻烦不成。
于是背了个小包袱又回了祁承珏的院子里,门口站着个二十出头的清秀姑娘,似乎在等她,苏泠知晓她大概就是毓姑姑了。
流毓生得不错,年纪也不大,只因是祁承珏身边一个颇有才能的人物,王府里的丫鬟们才尊称她一声姑姑。
苏泠走上前道了声“毓姑姑好”,流毓微笑着点头,转身领了她去院里的一间空房子。
“这儿原本是仓库,但也只是空着,你来得仓促,屋子里还缺些东西,王爷已吩咐我去置备了,你且先自个打扫着屋子。”
流毓虽是淡然地说着,可心中却想的是苏泠是什么身份。按理一个小丫头,随意塞进一间空屋子就好了,这仓库虽然也空着,但紧挨着王爷的屋子,打开窗户就见得到面,王爷刻意这么安排,自然是有理由,只是她一时还想不通。但到底是跟了王爷十多年,她犹记得苏泠被浑身是血的靳霖送到王府的场景,这事隐秘,当年也只有小王爷和他的几个心腹知道,因此也隐隐晓得,苏泠可能不是寻常的小丫头,故而王爷才有此举。
苏泠自然答应,待流毓出去便独自打扫起来,因为身体才十二岁,所以挪动一些物件依旧有些吃力,好在这仓库并没有放多少东西,但也花了一个时辰。
苏泠抹了抹满头的细汗,打开窗子透透风,这一打开却发现只隔着一条小石子路宽,对面的屋子也敞开着窗。
那屋内的摆设很是眼熟……不用多想,偏头看见躺在软榻上的身影,就知道是谁的屋子了。
居然住得这么近,难道自己要做贴身丫鬟?
苏泠将手肘放在窗槛上,支着脑袋欣赏着祁承珏的美貌。
今天也没束发,看起来他过得很是慵懒,连带着气质也是从容的……真好看。
软榻上的祁承珏察觉到某人的目光,微微挑了挑眉,并不理会。
可是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道目光竟然还没离开,祁承珏觉得好笑,真是大胆的丫头。
于是装作刚刚转醒的样子,赤脚走到窗边,看了苏泠一眼:“去洗把脸。”然后将窗子关上了。
苏泠自己也没有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盯着他看了这么长时间,其实她脑子里在想别的,比如怎么把这房子弄得舒适些,因为她有点住不惯这样的古代屋子。冷不丁看到王爷出现在眼前,脑子还迟钝得没有转过来,愣了半天才拿铜镜照了照,脸上全是灰。
可刚提的一桶水全拿去擦桌椅的灰了,苏泠只好无奈地提着空水桶去井边洗脸。
井里的水是用绳子提起来的,可是苏泠这副身子气力小,费了好大劲才提了半桶上来。
王府人影稀疏,四周哗啦啦响的全是水声,苏泠掬了把水搓了搓脸,睁眼瞧见脚底的小石子,一路沿袭到各个古香古色的屋门前,这个时代没有水泥,路面铺的都是青砖,点点青苔从边缘冒了出来。虽然时间一长便不是那么平整,可是另有一种踏实在里面,让苏泠觉着安心。
就这么坐在井边上发了会呆。
槿儿的声音突然传过来,苏泠转头便看见她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手里还扬着一个黄布包着的物什。
“怎么了?”苏泠心下莫名一跳。
“府门口有一老头要我将这东西交给你,说是你家乡的人!”槿儿气喘吁吁地跑到苏泠面前,把那黄布包着的东西递给了她,“他说不能停留太久,我一时找不到你,这会他估计已离开了,没能让你叙一叙旧,抱歉了……”
苏泠无奈地笑了,本来也没旧可叙,“这哪怪得着你……”一边说便随手掀开了黄布,看到熟悉的雕纹的那一瞬,苏泠脑中如雷霆乍惊,痛得她几乎失去了意识,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只听到槿儿的一声惊呼,冰冷的井水即刻就裹袭了全身。
那块令牌……
苏泠醒来时正好好地躺在自个刚收拾好的屋里,祁承珏一张脸正杵在她眼前,眉头紧锁,“嗯,醒了?”
苏泠眨巴眨巴眼,看看眼前的祁承珏,又瞟了瞟一旁小心翼翼站着的槿儿,有点茫然。
“我怎么……”苏泠想坐起身,但看着眼前没打算让开的祁承珏,终究作罢。
祁承珏死死盯着她打量了好半会儿,也不知道在思索什么,那神情不是担忧,倒像是好奇和困惑。“她说你打开这个后,就晕了过去。”
“苏泠,你怎么了?”槿儿显然才是一副担忧不已的模样,要不然祁承珏在床边坐着,她说不准已经扑了上来。
苏泠看了一眼桌上那黄布裹着的令牌,眉心一阵发紧,“我不知道……”
祁承珏伸手便将那物什拿了过来,“这东西有古怪?”
苏泠看祁承珏十分感兴趣,便道:“兴许是吧,王爷可以看看。”
祁承珏挑了挑眉,揭开了那层布。
令牌入眼的那一瞬,祁承珏顷刻收敛了原本微带的笑意,肃然的神色让苏泠一怔。
“槿儿,你退下。”祁承珏的声音突然变冷。
“……是。”槿儿一惊,赶忙出了屋子,顺道带上了门。
“你今日没有见到给你这块牌子的人吧?”祁承珏将令牌递给苏泠,苏泠接着,便道,“没有。”
“你仔细瞧瞧,看能不能想起什么。”祁承珏的脸色依旧阴沉得可怕。
苏泠只好仔细察看起来。
这块牌子很重,显然是拿什么贵重金属打造的,通体漆黑,即使现在屋里光线不好,也仍看得到其上隐隐的流光,映得那雕纹上的上古神兽仿佛威风可现,四方角圆,底下挂着金色的流苏。
无论怎么看,这令牌都绝非凡品。
苏泠可以确定,她前世意外得到的那块令牌就是现在她手上拿着的,只是少了金色的流苏罢了,手上这个看起来显然更霸气。
“如何?”祁承珏问。
“我……”刚想说自己对此物没有什么印象,脑中突然一阵刺痛,顿时痛苦得说不出话来。
真正的苏泠的声音突然在她脑中响起:“凌苏!诀令既出,天下必乱,这局棋注定惨烈,只是我没想到,没想到……”话中的沉重令苏泠心底发寒,只听她又急声叮嘱:“切记不能丢了诀令!”
苏泠疼痛得无法回话,什么诀令?什么天下?她一个小丫头和天下棋局扯得上什么关系?!
“凌苏,我知道你一头雾水,不久后你会悉数明白的,你属于这里,相信我。我没多少时辰了,如此作别,应是永不相见,好在我们……我们……”
余音未了,苏泠脑袋里突然安分下来,远去的声音带走了难以忍受的痛楚,耳边祁承珏的话语渐渐清晰起来:“苏泠……苏泠?”
苏泠抬头看了一眼祁承珏,握紧了手中的令牌。
“……无碍。”苏泠扶了扶脑袋,“大概头有些痛……只是,王爷,这块令牌是不是极其重要?”
祁承珏定定地看着她,沉默了半晌道:“极重要。”
苏泠一听便皱起眉头,有意地将令牌递向祁承珏,“那……”
祁承珏拿过裹着令牌的黄绸布,并不接令牌,一边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布上的刺绣,一边说道:“是你的东西,你收好,今后可救命。”顿了顿又低声道:“不过,它可不仅仅能救命呢……”
勾起的嘴角衬得语气中的意味更加深长。
苏泠更是发愣。
将黄绸布还给苏泠,祁承珏便起身打算离开,“你好生休息,那东西也别拿出来见人。”说完出门,洁白的衣袍带起一阵微风,苏泠回过神,低头看向手中的黄布。
绣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黄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