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不会武的人眼中,只看见了刀光一闪,青泱王便倒了。
这个变故发生得太突然,上个瞬间还棋逢对手的二人,下一瞬间就分出了胜负。
不只晚宴上的人惊讶着,似乎连方莫都有点不敢置信。
他方才那一刀的确是使了全力,但是没想到祁承珏倒得如此干脆,仿佛不堪一击。
季云松的神情却不太好,他是交代过方莫一定要把祁承珏逼入险境,必要时可以伤他,但他只是要的只是陷入险境时祁承珏和祁承泽的对策和反应,毕竟事关性命的事,没有谁还可以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
可是现在失败了,祁承珏没有反击,似乎反击不了,总之他就这么倒了下去。季云松只从祁承泽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惊讶,和在场的所有人一样。
他恼怒地看向方莫,却发现方莫眼中一闪而过的讶异,季云松一愣,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苏泠在看到倒地不起的祁承珏后怔住,直到血染红了他的袍子她才反应过来,大脑一片空白的苏泠第一个动作就是跳下树去看祁承珏的伤势,在她心中祁承珏是个腹黑的王爷,长得好看,武艺高强,人也懒散,她从没想过祁承珏和死能沾上边,她不想再经历身边的人的死亡了,一点也不想。
苏泠刚往下跳,无道就一把把她拎了起来,“放心,没死。”
苏泠盯着下方的一片混乱,靳霖背着祁承珏回了院子,毓疏良出面疏散王府,御医慌慌忙忙地赶来,繁华和混乱的切换只在转瞬间。
“怎么回事?”苏泠冷静了下来,她相信无道的话。
无道只是笑了笑,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你家小王爷,玩的是将计就计,可真能狠下心。”
听到这话,苏泠虽然懂了一些,但到底不太明白其中的细节,便问道:“解释一下?”
“第一,季云松失败了;第二,祁承珏养伤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没人可以再试探和利用他;第三,小皇帝至少有个强劲的理由可以打压一下嚣张的季家;第四,你家王爷也没使全力,那一招中得很巧妙,连方莫都一时半会转不过来,更不用说其他人。”
无道显然不是一个很有耐心为人解释疑惑的人,说完这些就拎着她用轻功飞到了后院。
“小铃铛,下次见。”没了热闹可看,无道走得很干脆,说完苏泠就找不到他的影子了。
苏泠在后院中砍柴的那根粗木桩上静静地坐了一会。
渊国的贵族都没有招揽到武榜上的人,那么祁承珏今天的这一险招,至少可以保一时的万无一失,还是没有人知道他的野心是什么,和谁是同一阵营。
苏泠忽然有点心疼祁承珏,这个还未及第的闲散王爷。
苏泠不再耽误,朝祁承珏的院子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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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厮才说了“不好了”,齐钰心中就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手一颤,灯笼便掉在了地上,晃了几晃,熄了。
齐筠还在问怎么回事,齐钰提起裙子便跑,从未有过的慌张驱使她越跑越快,齐筠一个眼色,黑暗中的暗卫立刻跟上。
问清楚前因后果,齐筠才不紧不慢地去赶齐钰。
一路狂奔到祁承珏屋子的齐钰却不由分说地被毓疏良拦在了门外,她累到一时说不出话,急得差点跺脚,眼中满是请求,对这个她素来敌视的毓疏良。
“我明白齐千金的心情,但是现在御医在为王爷医治,还请不要打扰。”毓疏良拒绝得很干脆。皇上下达的命令只有一个:“闲杂人等不得干扰。”毓疏良已经尽量用词委婉了。
齐钰当然知道毓疏良所言极是,更何况屋外是皇帝下令驻守的士兵,她想进去看一眼却无能为力。
齐筠在此时终于赶到,一见到门口的毓疏良便了解了眼下的状况,看到自家妹妹焦急不已,他到底还是心疼,便上前去说:“毓姑娘不能通融分毫?”
毓疏良看着眼前的翩翩公子,雅榜榜三,美人榜榜五的倾世美人,眼睛都没眨一下,坚决地摇了摇头,但到底还是补充了一句:“皇上下令。”
齐筠也不再多言,扶着齐钰的双肩默默陪着她等了一会,最后才开口,“钰儿,九王不会有事的,我们先回府好不好?”
尽管齐钰想在门外等着,就算一夜她也愿意,但她知道这对祁承珏的伤势也没有帮助,也不能劳心哥哥担忧,最终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齐筠便搀着双目无神的齐钰离开,每一步都走得那样慢、那样有耐心,毓疏良看着两人的背影有些惊讶,她以为越是大族越难有真挚的亲情,跟别说是齐家那样的家族,可是这两个人怎么看都是在为对方着想,感情之深尤比平常百姓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泠总算在此刻赶到了这里,她不是这个时代的大小姐,跑起步来一点也不矜持,有多快就多快,吹散了发髻也不在乎。
顶着一头乱发的苏泠扶着膝盖大口地喘着气,毓疏良第一眼真没认出来这是谁,还差点差人把她赶走,等发现是苏泠后,她竟然有些哭笑不得。
“你别急,御医在里面。”毓疏良道。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进去看看?”苏泠累得话都说不全。
“等王爷无性命之忧。”
“那行。”苏泠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我在这等着。”
她这话声音不大不小,齐钰和齐筠没走远,倒是都听到了,两个人双双回头,齐钰是掩饰不住地羡慕,齐筠却眼含笑意。
一头乱发,一袭青衣,一个坐在石路上的娇小的背影,看起来羸弱不堪,却可以为了自己在乎的人下定决心,再不管其他。
齐筠也忽然有些羡慕起这个小丫头来。
回头只是那么短短一刻,齐筠和齐钰终究还是渐渐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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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下的江月亭被映成霞红色,亭中两人对坐,一位是年少的祁承珏,一位是留着个大胡子的江湖道士,道服破旧,不知来历。
“王府既收留了在下一晚,在下自然也要回报王爷。”
祁承珏只是点了点头,不甚在意。
老道士一笑,伸出四根指头:“不出四年。”
说完却停住了,竟然没有继续说的意思。
“会如何?”
祁承珏知道这道士非要他接话不可,顺口便接了。反正他收留这道士只是一时兴起,并不很在乎是否有回报。
“不出四年,诀令必出;不出六年,天下大动。”
祁承珏神情一怔,总算来了点精神。
道士满意地欣赏着祁承珏的反应,颇有些无赖地卖着关子:“实不相瞒,林某行走江湖多年,实在很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了。”
祁承珏扯了扯嘴角:“你这臭道士。”招了招手,吩咐下去,“给他吃顿好的。”
自称林某的老道士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臭道士”的称呼,很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捋胡子,道:“四年后那孩子大病一场,撑得过去撑不过去全看造化,她的生死给天下格局所带来的影响倒还有点意思。”
“那个孩子?”
道士没有回答,一脸的“你明知故问”。
“劳烦细说。”祁承珏微微坐正。
林道士又是一捋胡子:“等晚饭上来,贫道还可以再稍稍为王爷解惑,毕竟天机不可漏。”
……
祁承珏吃力地睁开眼睛,看到屋里的陈设,他知道自己的险招成功了。
“竟然梦到那臭道士……”
“王爷,你醒了。”靳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床前。
“怎么样?”祁承珏问道。
“王爷受伤后晚宴就散了,皇上把宫中的御医叫来为您就诊,他说尚未伤及性命,但也要休养几月才能痊愈。”靳霖如实答道。
“嗯……从今晚起,谁想见我都说大伤未愈不宜见人。”
“明白。”靳霖顿了顿:“还有一事……”
“说。”祁承珏闭上眼,微微皱着眉,心想宫中的麻药真是烂货,不如用王府的。
靳霖看了一眼祁承珏,心下了解,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一瓶上好的止痛药一边回道:“苏泠在门外等了三个时辰,睡着了。”
祁承珏接过药的手一顿,“睡地上了?”
“是。”
祁承珏叹了口气,“抱进来吧,外面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