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倒是来得快。

想来也是，这张娘也算是她的心腹，而且是她用来对付苏倾漓的，如今却犯事犯在了苏倾漓手中，且青歌也不说是什么事，白氏自然是有些担心。

待白氏进了院子，便见张娘跪在院子里，这张娘毕竟是她的陪嫁，这么被对待，也算是狠狠地打了她的脸了。

“这是做什么？这么冷的天，跪在外面做什么！”白氏一声怒喝，随后就对着张娘说道：“起来。”

张娘见白氏来了，自然也就觉得有了靠山，扬眉吐气了不少，既然白氏说了，她当即就站了起来，苏倾漓在屋内自然也听到了，也不阻止，仍由白氏将一众人带进了前屋。

其实苏倾漓大可以把她们堵在门口，但是想着自己也要站在外面陪着挨冻，想想便也就放弃了。

白氏一进屋，就对苏倾漓瞪了一眼，走到主位坐下，厉声问：“倾漓，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能让张娘跪在外面？莫不是我这个母亲太惯着你了，竟养出了你这个不知轻重的性子。”

苏倾漓却是一笑，也不恼，反而柔柔弱弱道：“是女儿错了，若是下次张娘再想打女儿，女儿便就乖乖受着，张娘既是母亲的陪嫁，按说也是女儿的长辈才是，是女儿不该。”

苏倾漓虽是认错，可是这番话落在白氏耳中，却是让她整个心头都跳了跳。苏倾漓这话的意思，这不是说她尊卑不分吗？张娘再如何，也不过是个奴才而已，而她即便是庶女，也是相府正经的主子，而她这个正经的主子被奴才打了还不能罚，这话要是传出去，白氏这营造多年的名声怕是要毁了。

白氏当即望向张娘，张娘忙叫屈：“夫人，奴婢哪里敢打大小姐，这分明是大小姐污蔑奴婢。”

“是吗？”苏倾漓淡淡道，随后又说：“莫不是方才站在我面前扬着手要打我的不是张娘？莫不是我整个院子的人都眼花了，瞧不清楚人了？”

张娘默默地吞了口口水，不管怎样，她方才的确是有想打了苏倾漓的念头，不过这事她定然是不能认的，当即反驳：“这竹漓院都是大小姐的人，还是大小姐一句的话。”

白氏也是知道张娘的性子，见她那模样，怕苏倾漓也不算是全冤枉了她，不过那又如何？

白氏当即冷下声：“倾漓，你什么时候竟变成了这种随意污蔑人的性子？母亲对你真是失望！”

苏倾漓闻言，心中冷笑，的确该失望，失望她为何会变得如此地超脱她的管束，若不是娘一直教导她不要去争，教导她要对相府感恩，她这么多年来也不会委曲求全，她走错了一生路，难得上天重新给了她一个机会，她又怎么可能再蠢第二次。

苏倾漓低眸，似是受了委屈，道：“母亲，你为何不信女儿？那张娘虽是母亲的陪嫁，可是背着母亲不知道做了多少对不起母亲的事，也亏母亲待她真心一番，还不惜为了她误会女儿。”

白氏心口一跳，张娘什么个性子，白氏是知道的，她当然不怕张娘会背叛她，可是苏倾漓这番话，怕是已经知道了什么，而还不等白氏说话，老夫人院子里的安雨倒是过来了。

“奴婢见过夫人，见过大小姐。”安雨一进门，便是先行了礼。

白氏见安雨过来，便微微蹙了蹙眉，心中有些不安，不知道苏倾漓又整了什么幺蛾子，但终是开口问：“这会过来可是老夫人有什么事？”

安雨笑着回：“回夫人，老夫人唤夫人与大小姐过去，还有张娘一道去回话。”

见安雨还提到了张娘，白氏便知道事情有些不妙，可是此刻她却也不知道苏倾漓究竟在整些什么手段，且采办那边大多都是自己的人，苏倾漓想要这么快动手怕也是不可能的。这样想着，白氏心中倒是稍稍安了些。

“既然老夫人唤，便都过去吧。”白氏率先站起身，往外走去，张娘自然是屁颠屁颠地跟在白氏的身后，苏倾漓见此却是冷笑一声，且先让她们得意一会吧。

白氏众人到了老夫人的院子，并未通报，便被人迎了进去，待进了前厅之后，白氏便见屋子里竟是跪了一片人。白氏掌管相府中馈多年，这跪在下面的人她哪里会不认得，分明都是管采办的那些婆子丫鬟。

老夫人本是阖眸假寐着，听到脚步声便睁开眼眸，看到来人，抬手便将杯盏摔了下去，直接砸在白氏的跟前，热水溅了一地，白氏躲避不及，倒是染上了一些水渍。

“母亲为何发这么大的火？”白氏心中暗道不好，不过面上还是笑着问道，摆足了一副孝顺媳妇的模样。

老夫人只是冷冷地瞥了白氏一眼，随后便对素沂道：“都好好说与夫人听，老身倒要看看，今日有老身在，老身看谁敢欺下妄上！”

素沂闻言，很快便站出身，说道：“今日大小姐刚接手了采办一事，自然要熟悉一下这前些日子的账本，这账做得粗糙，便是账面上便是足足少了一百两银子，方才奴婢去了库房查看对账，发现年前明明账上共有三次的采购木炭的记录，共计一百四十斤，除去近日所用，库房原该有四十八斤，可如今却只有二十斤。除此之外，账上所记有一批上好的人参也是批劣质货。”

其实素沂也只是说了一些数量比较大的事，其他倒还是有不少问题，不过素沂也不会全说出来，若是真的要算起账来，这可是一笔糊涂账，没有个几日哪里能算得清楚。

白氏听了素沂的话，也是心中一惊，随后起了一股恼怒。张娘私下扣点银钱，她是知道的，却不知道她竟胃口那么大，那百来两银子，白氏倒是不放在眼里，张娘也算是跟在自己身边的人，所以当初她看了账目，便是发现了也未曾提起，就想着将这账本交给苏倾漓，也正是觉得苏倾漓看不懂这些，且就算是发现了，那也要花些日子来查，等那时候，白氏早就能够暗中把假账做了，算在苏倾漓的头上，却未想苏倾漓的动作竟是这么快。

但是那木炭和人参的事，白氏是倒真不知了，且不说她们本就在其中拿了回扣，未想到张娘竟然还是打起了主意，白氏如何能不恼怒。且若是她有本事瞒着倒也罢了，如今事情闹到了明面上来，这苏倾漓刚一接手，她甚至都还未来得及动作，便就已经被苏倾漓将了一军。

“这采办是何人在管？”老夫人冷冷地开口。

张娘一个激灵，就跪了下来，这些事的确是她做的，以往白氏信任她，也不会过问这些，就算这次白氏说要让苏倾漓接手，张娘也是不怕的，毕竟这放着采办东西的库房钥匙也只有采办的几个婆子有罢了，那些人都是她的人，哪里会听大小姐的话，张娘现在都还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忘恩负义的东西，将她直接发卖了出去，相府留不得这种人。”老夫人一言就断定了张娘的去路。

白氏此刻倒是不敢说话的，毕竟她不敢和老夫人当面对上，况且她现在对这张娘也是有火气，发卖了倒也涂个干净。

可张娘哪里肯走，见老夫人发话，立刻转向白氏求饶：“夫人救命，奴婢是为夫人办事的啊，夫人救救奴婢。”

张娘这些年耀武扬威惯了，倒是忘了白氏的性子，若是她安安静静的离开，白氏也不会对她怎么样，按张娘这些年贪的银子，也够她过下半生，可她却妄想太多，甚至想要以此来威胁白氏，白氏哪里会是这种被人威胁的人？

“本夫人倒是不知道你何曾为本夫人办过事了。莫不是是本夫人让你贪墨，让你以次充好？原想看在你我往日的情分上，不多追究，可未想你竟如此地忘恩负义！”言罢，白氏便望向老夫人，道：“母亲，这张娘贪墨银钱数目巨大，若是直接发卖了出去，怕是祸害了其他人家，按她这不干净的手脚，理应报官，可为了顾念相府的名声，媳妇认为，不如直接乱棍打死！”

张娘一听，急了，怎么也未料到白氏会如此绝情。其实若是张娘一直跟在白氏身边，倒还会记得什么，可如今自由惯了，倒是一下子把自己推入了死路。

这话既是白氏说的，老夫人便也就点头应允，而张娘还想说什么，白氏已经厉声喝道：“来人，将她带下去，乱棍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