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一世,时隔三年,当苏倾漓再面对自己的父亲时,即便早已告诫自己不该动一些莫须有的情感,可当看到苏相在苏倾月的陪伴下微笑落座时,苏倾漓无法否认,自己还是希望能够得到父亲,哪怕就只是一丝一毫的疼爱。
苏相落座后,才抬头冷冷的瞥了苏倾漓一眼,冷然道:“这些年,你在家庙受苦了。”
苏倾漓微微低眸,掩去眸中的情绪,“这是女儿应该做的。”
苏相冷哼了一声,“既是该做的,就不要整些小动作,公主虽然身份高贵,但毕竟也管不了我相府的家事。”
这话,苏倾漓听得委屈,心也微凉。他们想要她长留家庙,她不过是靠自己的努力回到京都,却被苏相冷眼相对,而再看苏倾月,苏倾漓心中冷笑,同是女儿,可却是天差地别。心里百转千回,面上,苏倾漓还是乖巧的应了一声:“知道了,父亲。”
苏相不再搭理苏倾漓,沉声的说了句“开饭吧”。
食不言,寝不语。苏倾漓低头随便扒了几口饭就算完事,面对这一家子人,她这个完全融不进去的外人,苏倾漓实在没有什么食欲。
待苏相用完膳,下人开始一点点撤菜时,苏倾漓便起了离去的意思,只是还未待她提出来,白氏却悠悠然的开口,端着一副宽仁大度的当家主母风范,“老爷,漓儿既然回来了,你看,陆姨娘的卿月院要不要妾身派人去修葺一下?总归是漓儿的生母。”
忽然提及陆姨娘,苏倾漓微微抬眸,打量着白氏,不知她葫芦里究竟卖了什么药,只不过,苏倾漓也没有笨到以为白氏是真心真意,估计又在酝酿什么恶计。前世,她一回来就躲进了祖母的院子,白氏倒是没整那么多招数,这一世,看来因为她的晚归,事情开始有了变化,不过这样才更让苏倾漓满意。只要事情有变,那么结局也定然能够改变。不管白氏有什么计策,她都会一一破解,杀母之仇,前世之怨,她定百倍奉还。
苏相沉吟了片刻,因苏倾漓此时与孝清交好,虽说相府与孝清有恩怨,可若是能与孝清打好关系,对相府而言也是一件好事。想到此,苏相颔首,“这件事你看着做吧。”
白氏忙笑呵呵的应下。
回竹漓院的途中,素沂扶着苏倾漓,确定四周无人时,才低声问:“小姐,白氏忽然提起夫人,恐怕有诈。”
苏倾漓轻轻的“嗯”了一声,“我此番回府,已经超出了白氏的预料,她绝不会让我继续待在相府。从她得知我回京到此刻,不过二日,她竟然已设了计,白氏的阴险不容小觑。素沂,娘身边的人可还在?”
“夫人身边的人这三年里都已经被白氏发卖,只留下了一个叫春宜的小丫头,现在在厨房那边打杂。”
闻言,苏倾漓蹙起眉头,“我倒是小看了白氏的手段,也怪不得当日她能避过我的视线加害母亲。”说起陆姨娘的死,苏倾漓目露忧愁。若不是大婚当日,她疏忽了陆姨娘这边的防备,陆姨娘也不会这么早死。“虽然没什么用处,总归是母亲身边伺候着的人,你寻个机会,把她要到我院子里来吧。”
“奴婢省得。”素沂低声应道。
两人说话间,也到了竹漓院,素荨早早的就迎了上来,“小姐,她们有没有欺负你?”
苏倾漓失笑,也不愿与素荨多言,素荨生性好动,很多事苏倾漓都不会让素荨知道,毕竟身边有了一个心思深沉的素沂,苏倾漓极度的希望保留住素荨的一丝纯真。苏倾漓侧眸,望向素沂,“今日晚上你辛苦点,注意着点院子里的动静。”
素沂眸光微动,应了一声,素荨一听,急了,“小姐,你跟素沂又在打什么哑谜?”
苏倾漓轻轻的点了素荨的额头,“秘密。”言罢,便心情大好的往屋子里走去,气的素荨在院子里直跺脚。
夜深。
竹漓院里早早便熄了灯,整个相府万籁俱寂。
“陆姨娘的院子荒废了那么久,看着都有些渗人。”一个丫鬟提着一盏灯笼,与身边的另一个丫鬟抱怨道。
“可不是。”冷风袭来,丫鬟缩了缩脑袋,“这大小姐回来做什么,她不回来这卿月院也就荒废了,这下可好。也是我们倒霉,遇上了这个破差事。”
两个丫鬟低声抱怨着,忽然一阵阴风拂面而来,一个丫鬟忽然一声惊呼,手中一疼,灯笼似乎被无形的一道力量拍落在地,瞬间灭了烛火。
“谁!”两个丫鬟紧紧的缩在一起,举着剩下的一盏灯笼,四处搜素了一番,并无异样。
丫鬟松了一口气,“大概是风吧。”
“嗯,我想也是,相府怎么可能会有鬼。”
言罢,两人却忽然愣在了原地,眸中印着一道白色的身影,披头散发,在卿月院前来去徘徊,耳边也适时的响起了低声的呜咽声。
“啊!鬼啊!救命!”二道惊呼,响彻了卿月院。
二日一早,苏倾漓刚起身,素沂便打了水进来,一边伺候苏倾漓净脸,一边向苏倾漓禀告:“昨日卿月院闹鬼了。”
苏倾漓双手微微一顿,“我回府第一日,卿月院就闹鬼,还真是巧合。”苏倾漓微微用水拭了拭脸,便走到一旁,让素沂伺候她更衣,素沂则继续接着讲:“昨日半夜里,奴婢睡的浅,卿月院发出惊叫声时,奴婢就寻了过去。说闹鬼的是二个丫鬟,似乎是在卿月院里见到了不干净的东西,不过奇怪的是,管家似乎早有准备,惊叫声没多久,管家就带了些小厮赶过来,将两个丫鬟控制了起来。”
苏倾漓沉吟了片刻,“这计漏洞百出,不像是白氏的风格。丫鬟半夜无缘无故去卿月院做什么?似乎就是专门去撞鬼,而管家的出现也太过巧合。素沂,”苏倾漓忽然抬眸,望向素沂,“今日相府里可有什么流言。”
“卿月院闹鬼这件事被白氏压了下来,可下人间还是将此事传了开来,她们说,夫人是被小姐害死的,小姐回府,夫人不满才会出来作怪,不过奇怪的是,这个流言没过多久就被压了下去,似乎销声匿迹一般,现在相府还在传的就只有卿月院闹鬼,跟小姐没有扯上关系。”
“那两个丫鬟呢?她们半夜去卿月院做什么?”苏倾漓问。
“奴婢打听过,是白氏的吩咐,因为要修葺卿月院,白氏便先着了两个丫鬟过去查看一下情况,因是晚膳时提出,故而安排的时间便也就晚了些。”
苏倾漓冷笑一声,“怪不得,原来白氏修葺卿月院的目的,是好将人引去,从而来引出闹鬼一事。半夜去卿月院,这个说法本是难以立足,可白氏却拿着这个借口,虽勉强了些,但倒也是个说法,而且我们也没有证据证明这是白氏的诡计。只要我怀疑丫鬟半夜的去意,必定隐射了白氏,倘若我们抓住这一点,那么恐怕我还得担一个诬陷主母的罪名,这看似漏洞百出,其实只不过是引我入局的陷阱罢了。”
“小姐,奴婢不明白的是,白氏为何要压制对小姐不利的流言。”
闻言,苏倾漓面色沉重,“有些事越压制,到了一个点的时候便会膨胀,那时,我不止是相府众矢之的,也将为京都所有人所不耻。虽然流言已经压制,可相府中的人几乎人人都已知道,卿月院闹鬼乃是因为我苏倾漓,一旦只要有人将证据拿出来,证明我与此事有关系,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奴婢愚昧!”素沂听闻苏倾漓的一番解释之后,不由得对苏倾漓更加叹服。
苏倾漓但笑不语,白氏这一招,行得精妙。虽有漏洞,但白氏却将漏洞转化成了另一个致命点,而先传流言,后压制,这同样也让苏倾漓无法再使计谋攻破流言,甚至倘若苏倾漓笨一些,或许就真的以为此事与她无关。而这最巧妙的一点,还在于人心的掌握。越不让人讲那些流言,下人们便会将那些流言记得更深,而且这何尝又不是变相的在逼苏倾漓承认,恐怕现在相府下人的心目中,早就觉得苏倾漓害死了陆姨娘,这压制流言不过是为了避免真相的揭发。
白氏的这一番思虑,倒也是巧妙。
“小姐。”素荨端着一个食盒,进了屋子看到苏倾漓便笑着将食盒放到了桌上,“小姐你起了,奴婢亲自下厨去做了一些糕点,小姐你来尝尝。”说话间,素荨已经将几碟糕点都放在了桌上。
素沂扶着苏倾漓在桌边坐下。素荨的手艺一向不错,苏倾漓望着精巧的糕点,嘴角含笑,取了一块便放到了嘴中。
“素荨的手越来越巧了,素沂,你也来尝一块。”说着,苏倾漓便拿了一块递到素沂的嘴边,素沂也没拒绝,微微张唇,便咬了一口,“素荨的手艺又进步了。”
“是吗是吗?”听到苏倾漓和素沂的夸奖,素荨笑得眉开眼笑,“奴婢也尝尝。”说着,素荨便取了一块放到嘴中,只是咬着咬着,素荨的笑意便敛在了嘴角。
“小姐,这味道有点奇怪。”素荨拉下了一张脸。
“不对?”苏倾漓惊讶,侧眸望了素沂一眼,素沂也摇了摇头,不知道什么情况。“我尝着觉得味道还不错,哪里奇怪了?”苏倾漓问。
“这糕点多了一种香味!”素荨愁眉苦脸的说,“我之前做的可没有这种香味。”
闻言,苏倾漓失笑,“这色香味,多一味香,那岂不是更妙,哪有你还闷闷不乐的。”言罢,苏倾漓便低眸含笑,可就在片刻,苏倾漓的笑容便就僵在了嘴角,微微侧目,望向那几盘糕点时,眸中情绪未明。
“素荨,这糕点可是你亲手做的?有没有其他人动过?”苏倾漓冷声道。
苏倾漓的态度,也让素荨意识到了不对劲,回忆了许久,摇头,“奴婢做给小姐的东西,从来不让任何人碰。”
闻言,苏倾漓疑惑,究竟是哪一步骤让白氏的人趁虚而入。不过片刻,苏倾漓便就淡然,笑意淡淡,“素荨,你取些糕点送到晴姨娘院子里去,注意,一定要经过月华院。”
素荨虽然没有素沂沉稳,但到底也是个知道事的,月华院可不正是苏倾月的院子。素荨闻言忙笑着点了点头,“小姐放心,奴婢懂得分寸。”